他，是个自小就被父母送到寺院的孩子。
他生活的寺院在山野之中，极小，小到只有他与收养他的师父二人。师父十分喜欢给他讲经，讲天道轮回，讲因果报应。可是他，却完全不喜欢这种枯燥无味的东西，因为寺中仅有二人，师父便承担起了上山砍柴、挖野菜的任务，他便喜欢趁师父砍柴、挖野菜时，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池塘中，给小鱼的嘴中塞上石子，然后看它们游泳时滑稽可笑的样子。每当师父回来看到这个，就从小鱼那拿出石子，又给他讲起了众生平等、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报应的佛理来，他一向厌恶这些，毕竟，玩是孩子的天性呀。
他慢慢地，慢慢地长大，渐渐不去做给鱼塞石子的事儿了，他有时会下山，看见山下人们的谈笑风生，那世态炎凉。他曾经在山下想过堕落，想过还俗，来享受许多他平生所没有见到的东西；那长长的烟杆，那泛着油光的酱猪蹄，那冒着香气的米酒……可最后，他终是被他的师父所制止了。这时，他看见了，当他一天天长大，师父脸上的皱纹也一天天地变深，原本不太明显的抬头纹已清清楚楚地躺在那一看就历经沧桑的深陷的眼睛上面，头上的灰白的头发一天天变多，当他望着水中那个正值壮年的和尚时，也看到了后方那个渐渐变老，步履渐渐蹒跚的师父。当年师父砍的柴、挖的野菜早已吃光，现在已是他负责这些事。
有一天，他那年迈的师父坚持要与他共同上山挖菜，他无法说服师父，只得让他师父一同跟去。谁知，刚走至半山腰，路过那个池塘时，师父突然让他从路边抱起一块大石头，放在了装菜的竹筐中，他十分不解时，只听师父那庄严的声音：“为师不过是让你体会一下当初这池塘中受你折磨的鱼的感受罢了。”他只得一路无语，坚持背到了山顶。师父却仍让他背，一直让他又从山顶背回了半山腰，才肯让他放下那石头，他开始理解了一些天道轮回，众生平等的含义了。
好景不长，他的师父因年迈而心脏骤停去世，望着师父冰凉的尸体，他哭了，哭得像个孩子，像当年他被抛弃在寺门口时一样大声痛哭。他第一次在这寺中感到孤立无援，陪伴他的，不过是成箱的经书罢了。他便开始苦读经书，不为别的，只为寻求心理上的那一点安慰。
转眼间，他已快至不惑之年，已将寺中经书尽数看遍。这时，寺院门口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他打开了门，收下了这个孩子。
几年后，他依旧在山中砍柴，回来时看见了那个孩子在给鱼儿的尾巴上绑石子，他便用佛理好好教训了那孩子一遍。
回到院中，他开始打坐，思索着天道轮回之事。那孩子，像他一般继续捉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