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福建,但我在深圳长大,在那度过了十几年,直到高中,才回到福建读书。深圳,一座我既爱又恨的城市,在那里,我是一个外地人。
我在深圳所居住的地方,是一个以本地人为主的村。我拥有着深圳的居住证,在这里我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在学校没有什么区别,但出了学校,就有区别了。村委会特地安排了一辆接送本地孩子的校车,免费。我家没买车,深圳禁摩托,我当时还小,不能独自搭公交车,学校又不允许未满12岁的学生骑单车,爸爸只好托村委会认识的人,让我去搭校车。
本地人每年都有补贴,不管你有没有工作。那些老人没有事情做,便带他们的孙子孙女坐校车上学,校车座位快满了,但还有几个外地人的座位。一开始,爸爸陪我坐校车,本地人没说话。爸爸不陪我之后,他们就开始唧唧歪歪了,他们用尖酸刻薄的嘴脸说:“现在外地人都来坐校车,位置本来就不够了,唉,真不知道交钱了没有……”
他们用本地话讲的,从小在深圳长大的我自然听得懂了,我很生气,一下车就告诉在等我的妈妈,妈妈气不过便找他们理论,但是无果。爸爸回家后一听说就出门了,回来拿了张红色的发票,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坐校车交的费用,有村委会的印章,爸爸跟我说:“再有人说你,你就拿给他看!”
这张纸让他们闭嘴了好久。
等我上六年级的时候,表弟也上小学了,姨让我带表弟坐校车,表弟也有张跟我的一样的发票。有天早晨,我跟表弟上了车,把书包放在座位上然后去买早餐吃,回来时,书包不在原位上,位置上坐着一个本地老妇人和她的孙女,我一上来她就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用本地方言讲:“哼,我们没座位坐你们还想坐,用书包霸位置那么霸道啊,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外地人,这车还要不要开了……”全车的人看着我们,我和表弟站在那里哭,司机走过来递纸巾给我们,并帮我们安排座位,对那老妇人说:“何必为难一个孩子?”老妇人不甘心,扯着她的嗓门用本地话争论,司机无奈,不和她争论了。我讨厌她,讨厌那些本地人的“霸权主义”,我把她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永远地记在心里,她的语气腔调,她那天穿的衣服和躲在她背后的那个一脸害怕的孙女的模样,我至今记得。
我哭过,闹过,但看着大冬天送我上学的父母,看着父母推着单车上坡的背影,我又回去坐了校车。我继续在车上听她们的冷嘲热讽,看着她们骄傲着自己的身份。
我并不是针对全部本地人,我只是讨厌有着这份骄傲的本地人,讨厌他们的暴发户心态。这座我既爱又恨的城市,我依旧会想念,因为快乐的回忆总比痛苦的事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