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落叶是秋天故事,盛夏里的阳光是春的感伤,家门口那一年一年在风中生长的老槐树,在春日里站成骄傲的姿势;在夏日里的晨光熹微中撒下阳光的馈赠;秋天啊!它便穿上金黄色的战衣,向往着南方温暖的巢床;银冬中,我就在它的枝干下,细数破碎的韶光。愿无岁月可回头啊!
父亲总憨憨的笑,像一个发光的小太阳一样明媚,但这明媚却让我忧伤。因为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年六月,同样的明媚,但却差点成为父亲最后的一瞥。那年夏天,为了多挣些钱,父亲跟着同村的树苗中介去挖直径有三十多公分的柳树。因为一棵有一百的酬劳,父亲拿起已经磨得光亮的铁锹,和其他同伴一起,在灼热的太阳里,一下下的挖着生长在干旱而板结的土地里的柳树。道路两旁,还未成熟的谷物已经热得弯下腰,低着头。蚱蜢多得像草叶,在旁边的草丛中发出微弱的叫声。不出一会儿,旁边的人就坚持不住了,坐在树荫下休息,父亲却仍旧像不知疲倦的老牛,在炎炎的烈日里,奋力挖着。旁边的人劝他停下来休息一下,他摆摆手,仍旧憨憨的笑着说,再挖几个就能给孩子买六一的新衣服了。我女儿可厉害了,今年的六一她肯定要拿好几个奖状,我也要给她奖励奖励啊!说着又低下头卖力的挖着那顽固的柳树。
暮色洒满了小道挖树的工作也进入了尾声,就等着装车了。这时父亲爬到了大货车的车顶,帮忙把树抬到车仓里。可就在这时,父亲的身子碰到了高压线,顿时几千伏的电压穿过了父亲的身体。接着,父亲像一直断了线的风筝,就那样从足足有四米高的火车顶上掉了下来,伴随的是父亲浑身的抽搐,以及不断流出嘴外的白沫。旁边的人都吓坏了,上前探了探鼻息,却已经没有了呼吸,于是便手忙脚乱的把父亲送往医院。在半路上,随着几声闷哼,父亲幽幽转醒,望着陌生的车厢,父亲恢复了意识,当即便要下车,一旁的有福叔劝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可父亲仍执拗的下了车。回家后,奶奶问他脸上怎么全是伤,还有身上全是土。父亲依旧是憨憨的笑着答道:“没事,就是被树枝刮到了脸。”当时的我们都信以为真,直到几周后,有福婶来家里串门,提到了这件事,我们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到了晚上,父亲干完农活回家,奶奶便问父亲:“你给我说实话,几周前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时的父亲仍旧闪烁其词,支吾着:“没什么啊,就是……就是……让树枝划得。”“你还不说实话,我都知道了”奶奶这时已经忍不住,哭着喊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不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啊?”奶奶歇斯底里的哭喊。“妈,你别听他们说,没有那么严重。他们非要送我去医院,那医院里的大夫懂什么啊!肯定会给我开一堆用不着的药,乱花钱。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吗。”“别说了,别说了,你就是想省钱,给我看病,给两个孩子攒学费。”奶奶摆手说道。是啊,家里的重担全在父亲一个人身上,压弯了他的腰。太多太多的磨难已经将父亲磨练的坚强无比,但父亲唯一柔软的还是那颗爱家的心。
多想,自己快快长大,接过父亲的重担;多想,自己能够替父亲承受痛苦;多想,父亲能够想想自己。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寿命换回父亲的寿命,让他在世间多停留一会,看看这繁华的人间,他的前半生实在是太过辛苦,为了我们过早的白了发,弯了腰。
时光啊!总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把白色肆意的染上父亲的头发,又像是打翻了色盘,把黑,黄,赤,紫,调成父亲的肤色。在这黄土高原上,呼啸的黄风,干涸的地表,枯朽的树干,给予父亲这半生的生活。父亲的前半生啊,为我们而活。我只愿他的后半生能由我相伴,时光苍老,初心不逝。不是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吗?如果上辈子我爱他,那么这辈请让我继续爱他!愿岁月温柔以待,好让我回报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