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转瞬即逝,伴随着丝丝凉意,姥姥又开始准备灌风干肠了。
风干肠的香料是从老家寄来的,那里寄托了太多太多的记忆,面对故乡,我们只是背井离乡偶而梦回的孩子。
有了香料,就要买肉,要买上好的精瘦肉。肉买回来要剁肉,剁得碎碎的。这时候,拿一个大大的盆,放上剁好的肉,加上香料,再加上盐、香油、酱油等调料。姥姥把双手洗净来拌肉,要慢慢地慢慢地拌,这和和面有很大的不一样,面有筋道,肉是软的,手法、手感都不相同。大约半小时后,姥姥拌完了肉,手上的裂痕中浸满了肉汁,飘出丝丝肉香,我又享受又心酸,摇摇头离开了。
这样的工作要做大半天,姥姥和姥爷轮流来做。
临近傍晚,姥爷从一个粘粘补补的小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灌肠机”——反正我是这么起名的。长辈们的老东西啊,好多我都不懂。这时候,容不得我多想,全家人都会围到桌前。姥姥会拿出泡得发软的肠衣,慢慢地套到“灌肠机”前面的孔上,肠衣很软很滑。套好了一个人往里面塞肉,一个人用力摇手柄,还有一个人向下剥肠衣,免得撑爆了。外人看来,这活儿难度极高,但在姥爷的指挥下,一切变得简单了。
“孩子他爸,去绞肉,这样。”姥爷边说边示范了一下摇手柄。
又吼道:“孩子他妈,来剥下肠衣,我歇一会儿。”
一家人早已全都通晓细节,无须多言,直接开工。我虽是懂得,却心不灵手不巧,往往弄得肠衣粗一截细一截。姥爷看得好笑,伸出熟练又稳重的大手,一点一点教我往下剥,时不时带着言语的喝斥:“懂吗?要这样,多简单呀,想好了再动手,你个小傻瓜!”说完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头,又休息去了。
灌肠并不快,要慢慢地来。我很难想像家乡的秋天,几个东北大汉静手静脚地侍弄这东西。
姥爷经常聊起他年轻时候:“我跟你姥姥年轻那时候,我手就这么轻轻一碰,肉就流得满地都是,哎!”说着比了一个滑稽的动作,逗得我哈哈大笑。
接着,姥爷又娓娓道来,“你可知道,为啥做这风干肠吗?这东北的冬天可长了,大冬天的,没有新鲜肉吃,做了这肠就能吃上一个冬天呢!”
灌了一天的肠,接着又是串线、又是挂杆晾晒,忙到大半夜,直到晨曦微露时家人才匆忙睡去。
风干肠,顾名思义,最后要风吹上十多天进行风干,那时候才会迎来真正的盛宴。冬天的时候,一家人在温暖的屋内吃着香喷喷的肉肠,听姥爷婉婉道来年轻时的故事,心里暖和。
这些年家里很少灌肠了,也许是长辈们老了吧,我多想趁着这时候多了解了解他们,读懂长辈的故事。终究长辈们也是被家乡抛弃的孩子,他们的故事已变成了淡淡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