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性地坐在我那把椅子上,看向第四把椅子,除了猫以外,什么也没有。那大概是外婆的位置吧,虽然她现在并不坐在上面。
我一直很喜欢一家人围着一起吃饭的感觉,或许是一种团聚的欢乐吧。大概是为了离我近一些,那第四把椅子一直是她的位置,没人能与她抢,也没人想与她抢。但外婆,从不把那把椅子当作她的位置,反而认为那是我的位置。她的筷子,一刻也不停,可那双筷子的目的地,似乎从不是她的碗,而是我的。而她,从来只吃剩菜。
或许这可以勉强称作“成长”吧,我越来越感到她为我夹菜是没必要的了,毕竟,我手臂没那么短,她的也并不长,我想吃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她给我夹呢?外婆认为这也确实有理,便不再夹了,可她的筷子并未往她的碗里夹菜,而仅是放在那,如同一个摆设。外婆愈加感到这个位置她占着不太好,便在我们吃到一半时,借端菜帮忙为由,一个人默默地走了,让猫代替她去沉默。
外婆不知因何种原因总觉得我容易被饿着,便给我加餐。我总坐在属于我的位置上,而她每次都坐在她的位置上,沉默着,看着我吃。我个人并不喜欢诸如此类的加餐,更何况,它色香味皆无,或许能感动外婆正看着我,我终究放弃了呕吐的欲望。
最终,我表达了我的不愿,用嘴激烈的方式,草草闻了闻,我便起身,走回了房间。“不吃了?”外婆站起了身,看着我,摇着头。“这么难吃,你想让我怎样?”我大声吼着,摔上了房间门。“梓劼?”外婆敲着门。我不知她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或许是我要求的吧。“咔哒”,我锁上了门。外婆不敲了,她拖拉着拖鞋走了,我深喘一口气,继续在作业的海洋里挣扎求生。
不知何时,我又听见那敲门声,我没理睬。又是敲门声,我不理睬。又是敲门声,我大声地、无名烈火熊熊燃烧般地吼出那个至今仍让我无法忘却且钉在我心上的铆钉一般的字:“滚!”
敲门声戛然而止,一声也无。
冷静下来后,我愈加感到不安,我感觉自己干了一件错事,我伤害一个我没有理由去伤害,更加没有理由去责骂,甚至只有最恶毒最无能最无耻的败类才会去伤害的人,那是我的外婆啊。
我打开门,外婆坐在它的位置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某处,抚摸着膝盖上的猫。我朝她道歉,她不应,我再次道歉,可她却道:“要我干什么?要我干什么?要我……”她默默地拿起她的包走出了门外。
外婆似乎忘了这件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不过,那个位置上,看不见那个矮的身影。
似乎在外婆的位置上,应有那惶恐的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