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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掌式生存

2022-04-24视野

当流散在各地的犹太人重聚在以色列这块“应许之地”,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圣经》中所记载的“流奶与蜜之地”,而是一个身处多重地理、宗教、民族矛盾之中的干旱贫瘠的地方。

沙漠里的未来

耶路撒冷向南,一路向低处走,眼前越来越荒芜,最终只剩下层层叠叠的黄色。“在所有景色凄凉的地方中,我以为,它应是首屈一指。那里寸草不生,色彩单调,地形不美。谷地是难看的沙漠,沙漠周围是一些荏弱的植物……这是一块没有希望的、令人沉闷伤心的土地。”100多年前马克吐温的感叹,或许也是上世纪20年代第一批犹太移民的心境。

不足两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养育着670万人,而这土地的66%还是不适合人类生活的沙漠,这就是以色列的现实。

沙漠作为一种突出的地理特征,不尽是荒芜,它也对犹太人的宗教意识及其思维方式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西奈沙漠变幻无常的气候现象和复杂奇异的自然景观,为犹太教的诞生提供了温床。1947年在死海西北山洞发现的《死海古卷》就从一个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马萨达是南部内盖夫沙漠里的精神象征之一。它是犹地亚沙漠与死海谷底交界处的一座岩石山顶,它的陷落也是犹太人流亡的开始。公元70年耶路撒冷被占,幸存下来的犹太人纷纷携带家眷来此,在荒野之上建了这个堡垒。罗马人围攻了整整三年没攻下,只好用最笨的办法,在山旁堆一座与山同高的土堆。最终罗马人却发现,这里仅剩一座空城和960具尸体。据说在最后关头,犹太人选择了集体自杀。自杀在犹太教中是严重的违戒,由此可见他们的绝望。据说,以色列建国初期新兵都会来这里宣誓:马萨达永不会再陷落。

让我们疑惑的是,在干旱的沙漠和极咸的死海之交,在一个孤立的山峰上,犹太人是怎么在罗马人攻势下坚守了三年的呢?食物可以储备充足,但沙漠里的水源怎么解决?原来马萨达的另一创举就是宏伟的水利工程。西面的干河谷每年有两三次的山洪暴发,当年的工程师正是巧妙利用了这一点。山洪通过制定的轨道流入峭壁上的一个个洞中,每一个都是储水的水库,里面的水由人工运往山顶的12个大蓄水池,每个容量4000立方米。这样水不仅够饮用,希律王还建了游泳池和桑拿屋。

在沙漠研究所的实验室里,研究员们发现沙漠底下仍有可利用的水,而这种水的盐度是海水的1/10,经过淡化,可以被多次利用。第一步进行生物科技实验,从中提取维他命,制造化妆品或药品。之后,将这些水加入氮气,即可养鱼。养鱼后的水进行生物氧化处理,用于养殖百合花等植物或者农业灌溉。这样的养殖综合体在内盖夫沙漠中有很多。

以色列法律规定,境内所有水资源都归国家所有,水利委员会每年将70%的用水配额分配给农业生产者,然后再根据总降水量分配剩余的配额。为鼓励节水,水利委员会甚至规定,农业生产者按其用水量占其用水配额的百分比缴纳费用。

硅谷接种者

“我们的秘密,就在于我们别无选择。除了沙漠,除了恶劣的地缘政治环境,几乎什么资源都没有,只有投资仰仗头脑的高科技。”在特拉维夫的一间办公室里,生恩贸易公司总监马奕良随手指指刚刚带上的门,“如果这扇门打不开了,别人或许会等待,以色列人一定会自己探个究竟。我不认为以色列人比别人聪明,只是我们认为任何事都有解决方式,这也是在逆境中求生存的本能。”

马奕良列举了以色列人的发明:给电信运营商带来巨大挑战的网络电话VOIP技术、改变人们沟通方式的ICQ、提升无线计算能力的奔腾和迅驰芯片、代替痛苦胃镜检查的胶囊内镜……以色列“科技立国”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将GDP的4。8%投入到研发,这一比例居世界第一。这里已成为第二大新兴企业集中地、硅谷的复制者和接种者。

特拉维夫汇集着全球最活跃、最集中的创业热点。上世纪90年代初,政府设立专门的风险基金,打破创业者初期的资金瓶颈。如果成功,受益归个人所有,失败了,损失由政府承担。15年后,以色列的风险投资基金规模仅次于美国。在这个接近欧美社会的新兴城市中,政策支持、社会资源、人民禀赋等多层面要素,综合发酵了创新的巨大势能。

国家科研中心魏茨曼科学院是整条创新生态链上的基石之一。这里像一个大植物园,院系与院系之间没有高墙,四处都是开放的空间。这种独有的合作创新气氛,是成立只有30年的魏茨曼科学院可与世界同类院系比肩的一个原因。

创建魏茨曼科学院的是哈伊姆·魏茨曼,以色列第一任总统。他以前的房子还在学院里,曾作为临时总统府。魏茨曼本人也是一位卓有建树的化学家,因发现了通过细菌发酵取得大量化学产品的方法,被视作现代工业发酵技术之父。2009年,同样在化学领域,魏茨曼科学院的女化学家阿达·约纳特获诺贝尔奖,她在上世纪80年代率先对核糖体展开深入研究。

与被宗教和历史笼罩的耶路撒冷相比,特拉维夫看上去就是一座摩登的国际化城市,甚至有“永不停歇的城市”之称,这也是它接种硅谷创新因子的原因之一。其活跃、创新的风格可以从最初的城市遗存、已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白城”中找到源头。这是一批现代主义风格的浅色建筑,上世纪30年代作为最先锋的城市模板,由从欧洲建筑学校毕业的学生带回来。那时,这种多功能、简洁而没有装饰的建筑风格被认为适合一座年轻而发展迅速的城市。它们也带着以色列的独特印记,比如很多房子上开着一排轮船上的那种圆形窗,是房主为了纪念坐船从欧洲而来的最初经历。

耶路撒冷“对话”

某种意义上,以色列的复杂性堪称世界之最。你能很快地从古老到现代,从神圣到世俗,在这个三大洲、三大宗教交汇处,常常只用几分钟就可以从平原到山地,从大海到沙漠。而在一切复杂性中最复杂的,则是耶路撒冷老城。

从橄榄山俯瞰,以金顶清真寺为中心,白石砌成的圣城笼罩着一层金沙。这是耶路撒冷由来已久的传统,房子外墙都要用本地原石,这种乳白色的石头将整个城市带人中世纪。身边飘过几个穿戴狄更斯时代的黑礼帽、黑大衣、须髯垂发的影子,更加重了这种不真实感。

正如古谚,“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世界若有十分苦,九分在耶路撒冷。”它历经五千年屡遭毁灭又屡次重建的历史,就像每天在老城制高点大卫塔上演的灯光秀,在光影更迭中倏忽而过。

老城路面下古罗马的残垣,那些屹立了几千年的罗马式圆柱,标注出当时道路的宽阔,与如今的狭窄巷道形成对照。在这块不到一公里的土地上,被人为割裂为四大聚居区,犹太区、穆斯林区、基督教区、亚美尼亚区各占一隅。穆斯林的唤拜声,犹太人的祈祷声,基督教的圣歌声,都涌在这里向各自的上帝祈福,却彼此间心存芥蒂。

这一平方公里上似乎摆放着上帝的谜题。世界最古老的6世纪马达巴地图上,圆城耶路撒冷是世界中心,亚洲、非洲和欧洲是三片叶子,对称地从中心伸展开去:这幅用马赛克拼成的地图形象地说明了中世纪时耶路撒冷在欧洲和中东的地位——世界的圣地。也是在这一时期这里诞生了《圣经》,从此开启了人类社会的新阶段。《死海古卷》和以色列境内历史遗址的发现,证明了犹太人、以色列故土和《圣经》之间的历史联系。这里是犹太人的圣殿所在,“世界可以比作人的眼睛。眼白是围填世界的海洋;眼珠是住人的大地;瞳孔是耶路撒冷;瞳孔中的人脸就是圣殿,但愿它很快重建。”而对穆斯林来说,这里是穆罕默德登天聆听真主安拉祝福和启示的第三圣地,有世界上最好的清真寺。基督徒则认为,这是耶稣诞生、传教、牺牲、复活的地方。

联合国曾将历史、宗教、现实纠结的耶路撒冷划定为一个国际城市,不过,犹太人和阿拉伯人都想独自拥有它,就像独自拥有自己的灵魂。对话是大多数以色列人认可的解决方式,也是一种态度。无论如何,在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中,“耶路撒冷”是同一个意思:和平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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