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熙是中华民国南京国民政府的高官,20世纪三四十年代曾任国民政府财政部部长、行政院院长,官位不可谓不高,再加与蒋介石是连襟关系,在中国近代史上亦可称著名人物。
抗战时期,哲学家冯友兰曾与之打过一点交道。
国民政府教育部设了一个学术评议会,说是可以参加讨论国家教育、学术方面的重要事情,冯友兰被指定为这个会的成员。“头一天开幕的会上,看见来了一个面团团如富家翁的人,他说:‘现在教育界有些不同的意见,议论纷纷,很不好。’我悄悄地问坐在我旁边的傅斯年这个人是谁,傅斯年说:‘这个就是孔祥熙,骂到你们头上了,你得发言批评他。’”孔祥熙发言完了,冯友兰真就接着发言,对孔祥熙的话做了观点不同的回应。好在孔祥熙不以为忤,散会时,还跑过来与冯友兰握手。
“在我又一次到重庆的时候,孔祥熙派了他的一个亲信来找我,说:‘孔院长请你务必到他家里去一趟,有事情相商。’我想,有什么事情呢?我就去了一趟。孔祥熙说,他要办一个孔教会,请我当会长。我的回答有两点:一点是,没有办这种会的必要;第二点是,如果要办,我也办不了。”(冯友兰《三松堂自序》)
也不知这个孔教会办起来没有。民国时期的教授有底气,回味冯友兰的拒绝,不冷不热,是否与平时对孔祥熙的政声、为人已有耳闻且不太高看有关系呢?我想,应该有一些。
差不多与上面的事情同时,1943年,孔祥熙以行政院院长身份盛宴招待一个英国访华团。在宴席上,他夸耀着说:“中国地大物博,抗战数年还是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要吃什么就有什么,不像你们英国那样,战时每人每周只能配给一个鸡蛋。”
不知他说此番话时是什么心理,为了面子而大肆吹嘘吗?以为英国人会相信?怕也是太天真了。此时千里之外的河南,百姓正经历可怕的饥荒,上千万人在死亡线上挣扎;即使是西南联大的教授,也在通货膨胀的压力下度日维艰,一些名教授的夫人(其中就有冯友兰的夫人)都要做些小生意来维持家计,普通百姓的境况可想而知。他自己可能真过着那样奢侈的生活。但这又说明什么呢?监督不到位的权力必然会有腐败和浪费,舍此,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
这样的言论传到民间,人们又如何看孔祥熙院长呢?不问可知矣——丧失民心的影响一定是巨大的。他想弘扬孔教,恐怕讲得再慷慨激昂、口干舌燥,也不会有什么号召力、影响力。
抗战时期,在一次集会上,孔祥熙大谈营养运动,说不用担心中国粮食不足,只是人们吃得太多太浪费了,建议大家多吃糙米,那是含有维生素和多种营养的食品。
记者彭子冈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提问:“这几年,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后方老百姓节衣缩食,都是为了争取抗战胜利。孔院长,你可以看一看,在座的新闻界同业都面有菜色,唯有你心宽体胖,脸色红润,深得养生之道,可否请你继续谈一下养生之道?”
面对尖锐的提问,孔祥熙无言以对,只好打哈哈:“哈哈,哈哈,散会。”因此得名“哈哈孔”,真可谓自取其辱。
几十年过去,孔祥熙式的炫耀远未绝迹。
经济发展的和平时期,在吃的方面自然是更加丰富了。多年来,遇有各级中外交流场合,我们很多时候仍是盛宴以待。一些人以为是在为国争光呢,但想想一些地方危旧的校舍、失学的儿童、看不起病的群体等等,过多、过度的盛宴和排场不是很愚蠢吗?连一些外国友人都难以理解,暗暗摇头。
好在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这一点,一些官员到发达国家访问,亲眼看到人家在吃喝上的节俭、管理上的严格,或多或少会有触动,我们无疑是要改变的。“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所拥有的财富或东西,即使他所讲的是实话,那也是丑恶的。”何况仅仅是低层次的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