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有这样一些“痴人”,这个世界就不会太糟糕。
假若在三个月前读到这本书,读到这个痴人,我会不会去奥林匹克国家公园寻找他的“寂静之石”呢?会不会在寂静之石边坐下来冥想,把心中的感悟放进他的“思绪之罐”里?那一刻的寂静里,又会有怎样的灵思妙悟绽放在我们寂静的心灵之中?
寂静是一种美。在他,不仅是一种美,也是一种宗教。他寻找寂静,如同朝圣。
寂静不是无声,寂静也是一种声音,是万千的声音。他痴迷自然界的声音,在他的心里,那是上帝的低语,是纯粹的音乐,自然万物都是上帝的乐器,可以发出最美妙的乐音。他聆听谛听倾听,蝴蝶的鼓翅声,蜜蜂吮吸花蜜的甜蜜哼哼,一片枫叶飘落树梢发出的飒飒声响,一颗种子从树顶坠落草丛触碰大地的轻音。
在他的耳朵里,每条河流溪流都是一支伟大的乐队。他常常研究石头来观察声音。在他的眼里,那些躺在溪流里的石头,高高低低纵横排列并非完全随机,“而像乐谱一般”。最大的石头发出强劲的中音,较小的石头半埋在溪床里,发出尖锐的高音。
他有时带着书本聆听,翻开书,打开书本中的“录音”,渴望听到几百年前的先人的声音。然而总是失望。他寻找马克·吐温“清澄的小溪”。那是《马克·吐温的自传》中写到的一条小溪,位于佛罗里达镇外的农场:“它歌唱着流过含有沙砾的溪床,蜿蜒前进,在不时悬垂的群叶与藤蔓形成的阴影下飞跃而过……”
千辛万苦,他找到了小溪,可是小溪不再清澄,而且小溪早已停止了歌唱,只有那古老的乐谱——那些石头还在。于是,他拣了几十颗大大小小的石头,用棉布包起,“在附近找一条溪流演奏它们”。
他原本是西雅图市的一个单车速递员,在水泥的丛林和汽车的怪兽间慌忙奔突,先后七次遭遇碰撞,受伤骨折。“当我听说奥林匹克国家公园的幽静遭到破坏时,我决定建立美国第一个静谧庇护所,保护它不受噪音的伤害。”于是他开始决心拯救寂静。把一块小小的红石放置在奥林匹克国家公园的雨林里,命名为“寂静之石”。
石头太小了,作为坠子可以挂在脖子上。他不敢奢望太多的寂静,于是就把它叫作“一平方英寸的寂静”吧。在“寂静之石”边,放了一只罐子,命名为“寂静思绪之罐”,让来这里朝拜寂静的人们随手写下自己的思绪放进罐子。
爱什么就害怕失去什么。现代文明,犹如一列巨型火车铿锵铿锵碾碎着吞噬着最后的寂静。“今日,宁静就如同濒临灭绝的物种。”拯救寂静,成为一种时尚,也是责任。著名的特蕾莎修女曾提醒众人:
看大自然的花草树木如何在寂静中生长,
看日月星辰如何在寂静中移动,
我们需要寂静,触碰灵魂。
精彩选段:
我对寂静有两种看法。内在寂静是尊敬生命的感觉。我们可以带着这种感觉到任何地方,神圣的寂静可以提醒我们是非对错之分,即使在城市嘈杂的街道上,仍能产生这样的感觉。这种寂静是属于灵魂的层次。外在寂静不同。那是我们置身于安静的自然环境,没有任何现代噪音入侵时的感受,它可以提醒我们当今有些问题已经失控,例如经济侵略和对人权的侵害。外在寂静邀请我们敞开感官,再度与周遭的万物产生连接。外在寂静可以帮助我找回内在寂静,让我的心灵充满感恩与耐心。处于外在寂静的环境中,我不会感到疲惫饥饿。置身其中的经验本身,就足以令人感觉圆满。回到家后,通常会有一顿好眠。
如果要我举出世上我最喜欢的声音,恐怕很难。若是非举不可,我可能会说是鸣禽在黎明时的合唱,还有初阳抚上大地的声音。但是如此一来,就会忽略掉有翼昆虫在喀拉哈里沙漠无数平方英里的大地上发出的嗡嗡声;但要说虫鸣是我的最爱,又会忽略掉猫头鹰的呼噜声,还有它们在路易斯安那州的丝柏间一跃而起的声响,或是沿着奥地利村庄狭窄石巷回荡的教堂钟声。如果答案真的只限定一个,我会说,我在世间最爱的声音是期盼的声音:即将听到声音前的那刻寂静,或是两个音响之间的刹那。
静止不动时,我只听得到自己方才移动时残留的微弱声音,但知道这很快就会消失。啊——沉浸在寂静中的感觉,就像泡在舒服的热温泉里一样,我疲惫的心灵得以放松。现在我必须放开一切根深蒂固的想法,全心接纳这一刻。这里到处都有美景可看,耳朵可听到音乐,鼻子可闻到荒漠滨藜的花香和北美山艾的味道。一缕缕灰白色的云飘上湛蓝天空,峡谷里的岩石闪烁着耀眼的红色。我感觉自己仿佛消失不见,甚至全然忘我。我已成为沙漠里的一块热岩,不停地散发出有意识的思绪,就像散发着储存在岩石内的太阳热力。灰云从夕阳照亮的西方开始降下雨幕。这是一个充满启示的神奇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