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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乡病还需心药医

2022-04-24生活

故乡,你带不走,只能留在心里。

在鼓浪屿这个小岛还没有限制进入游客人数的时候,我在岛上和一个当地人闲聊。姑且称他为大角吧。大角皱着眉抱怨,谁喜欢自己家里每天被人拍来拍去?中国人有那么喜欢喝咖啡吗?喝多了会心悸!

我明白他的意思,做生意的外地人越来越多,房子基本上都变成了旅店和酒馆。为了迎合小青年,基本上都追求一种格调。大角还抱怨,那些从小到大打招呼的邻居和同学,也陆续搬离了。养猫的越发多了,从早叫到晚不得安宁。什么招牌奶茶,什么本地小吃正宗菜啊!你们这些游客看不出就是骗你们的?

其实看得出,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改变虽然有好有坏,但谁也没法阻止。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转了大街小巷,还是玩得挺开心的。很多屋子在翻新装修,为了赚外地游客的钱。岛上人因此也收租赚钱了,生活方式自然也跟着变。把时间往前再推,厦门没有成为特区之前,甚至是鼓浪屿没有那么多别墅和洋人的两百年之前,当时的本地居民,恐怕也会抱怨改变,失去了原来的风物人情,但今日的繁华,正是源自变迁。

虽然是闲聊,大角明知我说的没错,但他还是不高兴了,他坚持说,受不了现在的人山人海喧嚣闹腾,将来只能也搬走了。一杯啤酒没喝完,他人就撤了。

劝别人容易,劝自己难。

去年我回了一趟老家,准备去母校第二中学看看,赫然发现完全拆掉了。教学楼,旗杆、乒乓球台、操场、老师们的宿舍、食堂,荡然无存。在那里建起了一片住宅和商铺,熟悉的街道也全变化了,书店没了,变成新的便利商店。破破烂烂的路也修平整了,不再尘土飞扬。的确更加繁华,但我心中酸痛了。

有时候独自坐在夜里,闭上眼睛,常常会想起童年的屋子,明月朗照过的树枝,回家那条弯曲上下的小路以及被拆掉的中学。

有一天思乡病严重发作,实在无从寄托,我用谷歌的地图工具,来测量现在江城的家和故乡的距离。感谢科技,数目精确到了小数点,是172。5公里。其实地理距离根本不远,但心理距离形同天涯。我安慰自己,人会老,故乡会面目全非,时间也不为谁停留,正因为此,我们才有缅怀的余地。某种哀伤却还是挥之不去。

1678年,瑞士医生让·雅各·哈德用希腊文词根,创造了一个新词,countrysickness。这个词传遍世界,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造词法。人们的语言不同,因为思乡病而乡愁却一样。我们理智上知道日新月异才是事物的规律和本质,我们的情感却偏执地停留下来。

所谓的故乡,并不存在。从你真正离开和告别的那一天起,地理上的故乡就不属于你了。一旦你在异乡落地生根,即便故乡亲友尚在,你回去就已经是客人了。从乡村到大大小小的城镇,其实都在流动迁徙。年月再久一点,甚至没什么人记得你了。这种忘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断绝,“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

成为异乡人,就只能为自己寻找新的安身立命之所。如果要问思乡病什么药可治?也只有心药。对我来说,仿佛一件庞大而完全个人化的工程。失去了地理意义的故乡,另外一个心理上的“故乡”就需要诞生。

旧时的邻居说过的话,师友们的短暂交流,从前的一草一木,一条路,一栋房子,一道月光,我梳理为记忆,逐个内化进我的心中,随身携带着,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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