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檐下叶子透出单薄亮光,脉络可见。边缘里仿佛有水要溢出来。临河的小茶馆,某一部分还搁浅在夜的黑里,等待打捞。光栖在它的周围,里外越发分明了。此刻正是昨夜的寒气还未褪尽的时候。坐在茶馆里,一只眼睛会悬空着。而从这片黑的纵深处先是浮现出一张脸,再就是一把手里拎着的壶,形状仿佛一幅油画。
等待的时候。人可以是闲的。于是想起了一些小城故事。常常是自远处走来一个贩茶人,身材高大魁梧,精神抖擞。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飘过来,被楼上的一个姑娘逮住。扑通。灵魂瞬时沉入水底,激起无数想象。想象自己一阵急促的脚步如锣声响过,唱戏里过堂武生似的,跑上岸来。停住。伙计掀开壶盖,水已开花。时间正好。一碗茶水冲开几天的喜悦。临走的时候没敢多看一眼,相思却因此而日渐浓郁。这时候。角落里一对瞎子夫妇遂拉动琴弦。和着翻腾的水花一起歌唱。一开始听上去若有若无,听清楚了竟也有板有眼。却不需要谱子,茶是节奏。偶尔也可以从裂缝粱橼和木格花窗的微薄间隙里窥得见女主人头上的一缕青丝,继而是隐约的暗红色的木椅、淡色的矮竹椅。晃动的人影绰绰,而她眉眼含笑。
时间好似在这水声里依旧保持鲜活。
七点半左右,小城已是清晰可见了。沿城墙散步的人习惯地走到这里嚼上一碗。熟悉的见了面更要寒暄两句。这中间会有一个老者,每天这个时候在茶馆里的一个相同位置放下鸟笼。那里仿佛有一片空气与他相识。他是坐在自己的习惯里,连喝茶的姿势都不曾改动。他的身边,靠河的栏杆上,光线适时勾勒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面孔,却仿佛都听得懂那笼里鸟儿的歌唱。
时光在茶馆里闲适起来。仿佛像那老者一样,在打着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