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经营着一家不大的按摩店,人美艺精,回头客很多。
店门前,有几盆素雅的栀子花。店里面,以黑白的冷色调装饰为主,没有喧哗的音乐和争斗的影片,也听不到刺耳的车笛和机器的轰鸣,向来都是一派安然寂寥的气息。
每天,她只接待十名顾客。但,越来越多的人慕名前来,店内人多,可依旧安宁。有人劝她说,开个分店,或是多招几个学徒,亦能多接待些顾客,多好?她总是一笑置之,依旧一个人缓缓地忙碌着,寂静得像一道老去的时光。
一天,趁她给我按摩的时间,同她闲聊。
问她,为什么不听从别人的建议呢?难道你不爱钱?
她的手并不停下,笑着说:“哪有不爱钱的人?只是,你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到我这里来?而且愿意再到我这里来吗?”
乍一听,知道她肯定有话说,我不作答。
“他们积攒日久的疲惫,需要一个舒缓的地方。静,进而得到全身的舒心与畅快。”她的语调舒缓、自然,和小店的氛围一般怡人。
“你知道怎样睡觉吗?”她忽然问我。
“有些人睡觉,身体翻来覆去,脑子里也乱作一团麻,就像与谁较着劲。这样的人,睡觉对他们来说,不仅不是一种休憩的方式,更像一种无声的折磨。面对新的一天,他们总是一身疲倦,毫无计划地麻木着进行。”
“有些人睡觉,身体虽能安然,但脑子里焦躁无比,总想着这里缺一点,那里少一些,这里还不够好,那里还不太完美,一直陷在一种茫茫然的挣扎与遗憾中。不过,这样的人,总算还能有饱满的精神应付工作,按部就班。”她停顿下来,看我。
“那还有一些人呢?”我问。
她撩了撩发丝,“还有一些人,他们睡觉就是睡觉,静若凝脂,什么也不想,身心完完全全地处于一种静的状态,他们不仅会释放身心的疲惫,还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动力。面对新的一天,他们精力充沛,有计划,有安排,有创新,每天如此。”
“是啊,有些人睡觉不是睡觉,身心俱疲;有些人睡觉似睡觉,身静而心不安;而有些人睡觉是睡觉,身心俱宁,这才是真的睡觉。”我若有所悟,“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她走到门前,看一眼纯白的栀子,回过头,缓缓对我说:“按摩和睡觉一样,只不过,按摩是别人给予的休憩,睡觉是自我给予的休憩。最粗糙的按摩,受者得不到丝毫舒缓,反而多出一些长久折腾的苦痛;一般的按摩,受者会得到身体的松弛、畅快,而内心依旧枯燥,荒芜。最好的按摩,受者会身心同一,静如止水。”
离开,我似乎有点理解她了,开个分店,招几个学徒,多接待些客人,固然会让她多些收入。可她怕,怕自己都得不到一份身心俱静的休憩,又怎么去给予别人那一份安然?终于懂得,原来,静是心灵的休憩,也是最好的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