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早点的时候顺手买份报纸,从头翻到尾,几乎看到十来处“专家意见”,在天气预报版上,“气象专家提醒,今日天气稍凉,早晚要穿外套”。冷暖自知,何劳专家狗尾续貂?另外满版的“专家情感热线”“专家健康热线”不说了,最荒唐的是,看到一个抢劫案,案子报道完毕后,有个专家意见附后——“中国××大学的专家认为,抢劫是违法的”。
如此说来,我对现在生活的这个专家时代,真是幸甚至哉!倘没有那些心理专家的苦口婆心,不知多少人从高楼往下跳;倘没有妇科专家,不知多少女性要活在身体的地狱里。同样的道理,要是没有性学专家,不知多少男人要威风扫地。你胖了,专家教你魔鬼瘦身;你瘦了,专家教你补充营养;你病了,专家教你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这没有专家能成吗?
而这些专家的身份也“万紫千红”,什么理财专家、风水专家、营养专家、健身专家、教育专家,甚至还有针对公务员考试的所谓命题专家、押题专家。当然,如果说某人是糖尿病专家,并不是说他比别人更擅长于尿糖,而是说他擅长于治糖尿病。
不过,专家这词被用滥了,因而有了更多的外延。比如电视上常说的照明专家,绝不是对灯具行业某个权威的尊称,而是某种灯具的煽动性广告。而制冷专家,则是某种品牌的空调……
这么说吧,只要与我们生活相关的,就没有不专家的。哪怕孩子还在肚子里,就有胎教专家的电话打上门来,让你怀疑那些专家百忙之中怎么会查找到你的电话号码。我一度头疼失眠,看报纸上有专家说:头南脚北睡最好,因为这样与地球磁场一致,有利于身体健康。于是搬床,但没多久,又有不知何方神圣的短信,专家提醒:请头东脚西睡,这样地球磁场才不会干扰心脏。正在我为要不要把床再调回来为难的时候,网络上有专家公布了最新研究成果:向右侧身睡最好,对心脏有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某某专家又有更前沿成果了,说还是向左侧睡好,因为不会压迫肝脏,对胃也有利。再研究下去,我想我不能躺着睡了,只能像马那样站着睡——倘若真站着睡,又会有人说了,那会得关节炎的——当然,这话也是专家说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各地都在搞城市建设,常常邀请一批专家去考察,专家意见会成为政府决策的重要参考,有时候,甚至到了专家意见就是政府意见的地步。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前任走了,后任到来。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般来说,第一把火是在城市形象上下功夫,可是这形象已经被前任搞过了,不怕,请一批专家重新规划。于是,新的专家团又浩浩荡荡地开到这个城市,这一批专家的任务就是批判与纠偏——当然是对前任专家。如果在签名册上你发现前任专家团的专家再次现身,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毕竟专家也是人,与红包无家仇更无国恨。
专家否定专家,这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专家不否定专家,甚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帮忙。或者有人以专家的名义,让助纣为虐的事上演。前些时候,苏丹红闹得人心惶惶,马上有专家出来安慰我们说:体重60公斤的成人每天食用1200多个“涉红鸭蛋”,才有可能达到诱发肿瘤的剂量。这句话的潜台词无疑是,苏丹红鸭蛋不但可以吃,而且很安全。然而这个专家忘了,人体有蓄积量的问题,慢性中毒的结果只能再次证明一个道理: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人。这样的专家,不要也罢。我建议以后在专家这两个字前面,倘要加定语,除了“著名的”“有突出贡献的”之外,也可以加上“有良心的”“负责任的”。
我不否认有很多专家不仅优秀而且相当优秀,他们有真才实学,他们的道德标准也可以说是社会的良心,也正是因为这些良心的存在,我们对于专家才无条件地信赖(甚至依赖)。但,我最怕这种信赖被挪作他用。专家如果成了某些利益集团的“托儿”,那是很恐怖的。
其实,专家就像砖头——真正的专家,无疑会把这个社会筑成一座漂亮而坚固的摩天大厦。而冒牌专家,或者说那些昧了良心的专家,如果搁地上了,会像砖头一样,冷不丁地绊你一脚;如果抛起来了,也会像砖头一样,把我们的生活砸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