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了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屋,有一张舒适安稳的床和温暖的小沙发,还有一张可以在上面任意涂抹的桌子,这是我离家六年后第一次能安安稳稳地静下来写点东西,清理这几年一团乱麻般的心绪,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自己。
上了当的北漂儿
六年前一个寒冷的日子,我揣着200元钱坐着火车从四川来到北京。几个星期前一位北京新闻界的哥们儿写来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说北京××报正在广招人才,工资待遇如何如何……刚刚在情感上遭遇重创的我正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无论是地球哪个地方发出邀请,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离开那个曾经幸福和痛苦的城市。
我跟着那哥儿来到了北京宣武门工人文化馆。原来××青年报的社会活动部就是在这里租了几间房,所谓“社会活动部”说白了就是几位不太得志的记者自己承包的部门。为了尽快地开展业务,多挣点钱,他们广罗人才,正好遇上我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傻瓜。工资肯定是没有的,要生活要吃饭就得自己去想点子挣钱。好在北京的姨妈在东四大街有间空房能容我落脚。
每天,我都要一分一毛地算着花钱。早饭不吃,中午“蹭”那帮比我稍富点的同事,一来他们有正式工资,二来他们见我确实上了一大当于心不忍,晚饭买一个面包或回家煮点面条。
可钱再省也总有花完的一天,我开始绞尽脑汁想发财之道。那天在下班的路上,无意中见到一个广告栏上贴着什么“裁剪缝纫培训班”,“美容美发培训班”的招生广告,忽然眼前一亮,我也可以办一个“影视模特儿”培训班啊!我组织过几次大型文艺活动,和北京一些模特儿表演队挺熟的,请老师不成问题。
回到家我连夜把招生广告、办班宗旨等可行性计划写了出来,第二天就交给我们部门主任看。也许大家都被逼进了贫困线,这个建议立即得到大家的附合,没几天,我们的招生广告就在××青年报登出。
不知是年轻人喜欢附庸高雅还是我们的想法新鲜,反正报名的人真不少。我们也假模假式地进行了面试,筛掉一些实在不敢恭维的少男少女,最终招收了近百人。
班办起来了,钱也收了不少。可是部门主任说,要等结算完了才能给我分钱,大概还要10天左右吧。这可真是要我命,口袋里的钱已经见了底,这10天我怎么过呀!自尊心作祟,我没好意思向部门主任申请预支,也不敢向姨妈开口,不然家里知道我在北京混得那么惨,非把我“逮”回去不可。
我想来想去,想到妈妈在北京的一位老同学。我刚来北京时去看过她,那位阿姨也很热情。我决定,厚着脸皮去演出戏。
进门寒暄一阵后,我羞答答地(这绝不是装出来的)对阿姨说,我采访路过此地一家商场,见到一双高腰棉皮鞋,刚好身上带的钱不够,能否先借点?还说我来北京都带的单鞋,南方没有北方冷云云。我从来不知人逼急了,谎话会编得这么流畅。拿了阿姨给的100元钱,我逃也似地跑了出来。
10天后,我把钱如数还给那位如圣母般的阿姨时,就再也没跨进她的家门,因为那是我耻辱的一个标志。
“打不死”的海南姑娘
我就这样在北京干了两年,后来又换了一家正规的报社,开了眼界长了见识,生活也渐渐趋于稳定。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以前在中国新闻学院进修时的男同学,在学校那会儿就追求过我,他曾在众多的同学面前发过誓:这辈子一定要把晓璐娶到手!最近,他听说我跟前男友分了手,只身一人在北京,便邀我同去海南。说他要去那里干一件大事,挣很多钱,然后买房子娶我……钱挣多少我无所谓,我只想过有人疼、有人爱的正常生活,我想拉住这爱情的尾巴,带我离开剩女的行列。于是,我鬼使神差地背着一个包来到了海南,真可谓赤条条单身女光棍,来去无牵挂。
结果,到了海南不到半年,那位男同学便如鱼得水般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两年多前的情伤未愈,又添新创,活该,我跟自己说,谁让自己不长眼呢。我站在海南挺拔漂亮的椰子树下,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生计问题。这次比上北京时稍好些,至少兜里还装有两年来的几千元积蓄,还有一帮从四川闯海南的新闻界同仁。
第一份工作是帮海南某刊社推销《海南年鉴》,厚厚一本精装年鉴大约有2-3斤重,每次出门最多能拿三本。刊社包吃包住,每推销一本回扣15元,推销10本以上就是每本20元。于是我花几十元钱买了一辆旧单车,像大多数海南姑娘一样戴一顶椰子帽,拿着老板给我的一份企业名单开始了推销生涯。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一家香港投资咨询公司。来到经理办公室门前,里面一个带着拖声的“Comein”传来,我愣了一下,马上把脑子里的英语词汇快速地搜索一遍,哦,是请我进去。我诚惶诚恐地抱着书“跌”进办公室,经理正悠然地坐在“大班台”后的高靠背转椅上,用手指着沙发说:Please。第一回合我就被打败了,他的洋腔洋调让我在心理上输了一截。可既然来了,我就得把书推销出去。
我口干舌燥地介绍完这本书后,便十分真诚地直直盯着他,那位经理一张口就来了一句:0K。没等他再说下去,我立即打断说:请您说国语好吗?我没有读过外语学院。于是那经理开始口吃起来:“这,这本书嘛,啊,很有价值。你先,先留一本下来。啊,我们开个董事会研、研究、研究。”这屁大的事,不就200来块钱吗,还要开董事会?你甭蒙我了。我又说:“这点小事,您就能拍板,何必那样麻烦呢。海南不是讲时间就是金钱吗?”那经理还是结结巴巴地给我绕弯子,我想,这样一本正经地给他说下去是没有结果的,我必须使点“计”让那经理产生好感。
这时我想到朋友们常说:晓璐,你抽烟的姿势挺美的,那烟在你手上一转能迷倒一大批男人。于是,我指着他桌上的一包烟说:我可以抽支烟吗?他很客气地抽出一支来,说,please。我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打火机,点上烟,深深地吸进一口再徐徐地吐出来,这一串似漫不经心的动作让那经理眼睛一下子直了,他又开始结巴:小姐,你抽烟的姿、姿势好、好漂亮哇!我夹着香烟说:是吗,比我们的书还要漂亮?我就这样不停地吸烟,不停地与他瞎侃,直到把他抽得晕乎过去。
最后那位经理终于同意买一本年鉴,当他在订书单上签完字盖了章后问我能不能晚上陪他去听歌,我依然微笑着说:您晚上给我打电话吧,有时间我一定到。在送我出门时,他脱口说了句湖南味十足的普通话:你这个小仔蛮厉害的嘛!听了这话我哑然失笑,原来装了半天的洋腔洋调却是为了掩盖那骨子里的土气。
出了门,包的分量轻了,可我的心却重了。
一居室的安稳
《海南年鉴》我卖得挺好,也让我赚了一笔钱,但推销书毕竟是短期行为,当我告别那家刊社后,来到海南某报社,踏踏实实地做我的老本行—当一名敬业的记者。
那时,每周都有企业开张或一些庆典活动,这样的稿件发不发没关系,只是那红包和礼品却是要的。可每当酒足饭饱后,我最“怵”的就是那些红着一双兔子眼的老板们说一句:你晚上有没有时间啦?
一位男同事曾开玩笑说:晓璐,在糖衣炮弹面前你要学会把糖衣吃下去再把炮弹吐出来。可是很遗憾,我恐怕这辈子都修炼不到这种境地。
几年来,我的情感一直空白,虽然不时会遇到一些表示暧昧的大老板,但我始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我把全部精力和聪明投入到挣钱方面,给企业做策划,帮公司推项目、炒股票。虽然也做空过好几档生意,但我发现自己并不是以前想像的那么笨。至少现在我买下了这间公寓房,虽然是只有30多平方米的一居室,但它确确实实是属于自己的固定产业,不管刮风下雨,它都会在这里等着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