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启蒙时代,笛卡尔声称,只要一个人在思考,他就必然存在。因为,只有存在,他才能思考;或者说,要思考,他必须存在。笛卡尔由此得出哲学论断:我思故我在。
让我们先听一个故事。明代心学集大成者王阳明与朋友同游南镇,友人指着岩中花树问道:“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王阳明答:“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既来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
我们不妨应用王阳明的话:当我们未被他人念及时,我们与他人同归于寂;当他人念及我们时,则我们的存在一时明白起来,我们原来不在他人的思念之外。
一个丈夫,如果妻子不曾思念他,他就不能算一个丈夫,他也许还可以作为别的角色出现,但他作为丈夫的身份是残缺的。一个儿子,如果母亲没有想起他,他就不能成为一个儿子,没了母亲的凝视与思念,他怎么可能完整地作为一个儿子存在?一个父亲,如果儿子从不把他放在心上,他又怎么好意思说“我是你爸爸”?父亲与儿子不只是血缘关系,更是天长地久的陪伴,击掌相庆的交互。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识吾狂耳。”唯有在与他人的关系中我们才能体现自己的存在。人注定孤独,却又不能永远孤独。只有神灵或野兽才可能永远孤独。人必须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在被他人的思念中,才能体现生命的存在。一颗石子如果不击破水面,涟漪可能就不会出现,对我们来说,亲爱的人的思念,就是那颗击破水面的石子,让我们的灵魂从暗处显露,让生命的轮廓变得清楚。就是这样,我在故我思,我思故我在,我在故你思,你思故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