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近20年的上网生涯中,我见到过无数次关于经济走势的争论。网上的经济学家,已经成功预测了过去20年的50多次全球经济危机和100多次中国经济危机。如果你和我一样喜欢在网上看这些分析文章,那么你会和我一样,成为人类历史上目睹过多次经济危机预言的人。
“狼来了”这种故事之所以能讲下去,原因是它总有办法让你相信这一次狼是真来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需要每次给狼化一个新妆容。如果你记忆力没有问题的话,应该记得这些说法:通胀、通缩、滞胀、硬着陆、货币贬值、货币超发、内需不振、地产泡沫、金融泡沫、股市泡沫、银行坏账过高、基尼系数过大、制造业全面崩溃……也应该记得作为“狼来了”的各种佐证:民工荒、工业用电量下降、工厂开工不足、出口额同比下降、消费指数低迷不振、外汇存底创新低、楼市空置率达到新高……
在我看来,事情的本质是:经过了30多年的经济发展,民间财富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中国出现了“有点产阶级”。有点产阶级的意思是:有车有房,但是要卖了手头的车换一辆更好的,舍不得;房子在升值,但是卖掉之后在原地附近买一套更大的,买不起;有家庭、有孩子,但是生二胎就比较伤脑筋了,因为请保姆的费用已经超过夫妻双方中一方的工资,因此最多再养条狗。有点产阶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内心也明白继续向上走一步已经希望渺茫,今生最大的心愿是维持此刻的生活水准,不要下降。当你因为经济形势而感到恐慌的时候,麻烦扭头看一下后半身,看看自己有没有脱光了裤子,撅着屁股,在等着经济预言大师往上滴蜡和鞭笞。
房价在涨的确是真的。2008年经济下行的时候,北京我住地附近的房价是3。5万元一平方米,今年的价格是10万元。
我个人倒是很高兴看到一线城市房价超过每平方米10万元的均价。因为买房之所以能够成为一种压力,原因是你咬紧牙关,向银行抵押了你未来几十年的生活,的确可以买得起一套房子。当房价已经大大超出了一个人的承受能力,那么他其实已经得到了解脱:反正买不起,不如买辆好点的车,吃点昂贵的美味,多出去旅行几次。于是,在奋斗多年之后,在奋斗不起的那一瞬间,一个人突然获得了生活的质量,感受到了生命的质感。
在过去的十几年间,我和我的企业家朋友历经多次经济下行时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采取了在明天继续下注的方式,继续生产,继续投资;其中极小的一部分选择了离场,保有现金,开始退休生活。两种人的结局在今天看来,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在一个快速变动的时代里,每个人如同鲨鱼一样必须一刻不停地游下去。游下去确实有风险,但是停下来面对的则是毫无疑问的死亡。
对于普通人,尤其是有点产阶级来说,面临的问题也是类似的。我并不否认在经济前景未明的情况下,重新配置资产以抵御风险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我怀疑这些手段如果真的遭遇经济下行,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减少对个人生活的冲击?又在多大程度上会变成别人的新赢利点?毕竟,一部分人的危,正是另一部分人的機。
对此我也没有答案。我只知道一点:长期处于焦虑和烦恼之中,经济危机最终未必到来,但是你的生活肯定会被毁掉。既然我们不可避免地要寄居在这一具肉身里,要用这具肉身去感受世界,享受生活,那么,我认为最安全的投资莫过于投资在自己身上。对自己好一点,让自己过得舒心一点,然后努力让自己游得快一点。说到底,经济变化并不是无差别击杀的瘟疫,你只需要比一部分人跑得快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