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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升与超越

2022-04-24社会

提升并不等同于幸福。提升会超越感觉,与道德之美相对应。

正如我们看到其他人(或自己)道德败坏、品行恶劣时会感到恶心一样,当我们发现对方正直善良、行为端正时,也会感到一种与之相对应的、令人振奋的情感。以研究厌恶而开启事业的海德特将这种情感称之为“提升”。如果一栋建筑的阁楼是提升,那么从地下室中渗透而入的便是厌恶了。

作为自我超越的情感之一——其他两种为敬畏和崇拜——提升是镜像神经元系统中最神秘的礼物。仅仅是看到品性、美德、美丽和真理,便可以欺骗我们的迷走神经,刺激催产素的生成,并且于其他的移情行为中唤起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欲望,进而让人们生活得更加幸福。像巴拉克·奥巴马(达契尔·克特纳将其称为“迷走神经的超级巨星”)这样的人,有能力去鼓励人们坚信更伟大的前景,然而民众的信任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们自己。提升并不等同于幸福。作为以自我为中心的生物,我们会对自私的胜利和满足感到幸福。提升会超越感觉,与道德之美相对应。克特纳发现,迷走神经活跃(以及分泌更多催产素)的个体可以更好地缓解压力,构建团体,应对悲痛和结束纷争。提升也因为它的非道德美德而与崇拜有所不同。当受试者看到那些可怕的玩命特技后,再想想那个叫菲利普·佩蒂特(PhilippePetit)的家伙吧,这个疯狂的法国人在世贸双塔之间架起钢丝,悬空而走——我们往往会感到不寒而栗,刺痛颤抖。然而,提升却是一种更为平静的情感。虽然提升十分厌烦它的抵抗者(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奥巴马的批评者会被这种提升逼得发疯),但是我们却因为善行而感到充实博大。英雄主义和理想抱负让我们心生向往;目睹英勇气概也会让你更加勇敢;而在一个充满了障碍、绝望、衰退和反对者的世界中感受到希望,可以使人类的生活变得可以忍受,更加高贵。我们会对自己说:如果他们能做到,为什么我不能?威廉·詹姆斯(WilliamJames)对此进行了美好的描述:

胸中燃烧的崭新热情在火光中,将之前困扰牵绊他的低级反对燃烧殆尽,并使他对天性中那卑躬屈膝的部分保持免疫。一度被视为不可能的宽宏大量现在已轻易实现,而琐碎的惯例习俗和卑劣的动机曾经蛮横暴虐,如今也不再占统治地位。他心中的石墙已然倒塌,冷酷也已分崩离析……似乎眼泪突破了根深蒂固的内在堤坝,让所有过时的违规和道德停滞一扫而空,只留下清洗过的柔软之心,愿意接受每一种高尚的指引。

提升的广泛传播与人们对无私人群异乎寻常的崇拜之间存在一定关联。以奥普拉·温弗瑞(OprahWinfrey)为例,她并不无私,但是却慷慨洒脱,胸襟开阔(并且鼓励其他人像她一样)。为了测试提升理论,海德特和一位助手在实验室所在的弗吉尼亚大学召集了四十二名哺乳期妇女。

在受试期间,一半的女性会观看让人们重拾生活信心的感人节目《奥普拉》(Oprah),而其他女性则观看普通剧集《宋飞正传》(Seinfeld)。两组人群的提升差异十分明显。那些观看《奥普拉》的母亲们乳汁分泌旺盛(受到催产素刺激的标志),还会在观看完毕后母性大发,哺乳子女。而《宋飞正传》的观看者中几乎没有人感动落泪。可以说,提升让第一组的母亲们更加慷慨,更富有爱心。

提升并不是浮华虚夸。迷走神经活动(vagalactivity)会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连接,而不是感觉高人一等,但这意味着让我们自我足够强大,可以独自站立。当我们以一种“我早已在这儿,你并不孤单”的方式去安慰鼓励他人时,这正是迷走神经在发挥作用。通过感应人与人之间的相似之处,迷走神经会让战斗,或逃走的冲动冷静下来。当我们看到其他人的高尚品行时,便会受到鞭策而产生亲密感。这便是提升和流露出来的爱,是信徒在教堂和寺庙中所一直追寻的(以及世俗论者在自然和艺术中所寻找的)。我们需要进化这种情感来“关闭自我,开启我们”,海德特这样写道:“似乎于强大的提升时刻按下了脑力重置键,清除了负面情绪,取而代之的是希望、热爱、乐观以及道德提升感。”集体取代了个人,至少我们觉得自己获得了超越。

惊奇和敬畏对提升表现出相似的进化功能。希腊人相信,宙斯赋予了人类两种必要的生存特性:正义感和对于尊敬(或敬畏)的喜好。鸡皮疙瘩(毛发直立)是身体对于敬畏的反应,并且很明显,这种对自我扩展的本能反应已经超越了身体限制,与更大的集体相融合了。敬畏总是会被与之相连的、更强大的一方所激发。唯有当两种情况满足时,敬畏才会产生:首先,我们必须感知那些更为宏大的事物(名誉使得身体、概念和精神更加广阔);其次,宏大的事物无法与个人现在的精神结构相适应。宗教曾经是促进巅峰体验,使高尚力量最大化的传统方式。“通过让人类停下脚步,使其变得乐于接受,敬畏打开了改变的大门。”海德特提醒我们。无神论者或宗教信徒都需要自我超越式的情感以消除厌恶。

我特别喜欢一个关于提升的故事。二战期间,女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AnnaAkhmatova)在圣彼得堡通过无线电朗诵诗歌。当时那里的食物已经非常匮乏,街上甚至出现了兜售人肉的情形,因而她试图利用语言和美丽的力量来帮助同胞获得提升。我可以想象,身处广播电台的阿赫玛托娃拼尽全力,希望那些饥肠辘辘的大众们相信这世上仍有神圣和庄严的存在。她饱含深情地朗读着歌颂英勇、爱情和光明的诗篇,将苦痛之中几乎被忘却和熄灭的美好再次点燃。那些幸存下来的人牢牢记住了这个充满了勇气、坚决的时刻,日后提起时,仍心怀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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