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站,年轻人就盯上了那位中年男人,一开始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但想了半天,确定是不认识的。然后,是中年男人那个鼓囊囊的包、一身挺不错的装束吸引了年轻人。特别是中年男人在车站旁的报刊亭买报纸时,从上衣内口袋掏出一个同样鼓囊囊的钱包,年轻人偷眼看到,厚厚的一沓火红的纸币。那抹红花了年轻人的眼。
公交车停下时,一群等候好久的乘客你推我挤争先恐后地上了车,中年男人也跟着上,年轻人跟在最后,他看中的是中年男人的钱包。
车上已经没座了,中年男人站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一手拉着坐椅的后把手,一手拎着包,视线看向窗外。年轻人不动声色地站到中年男人身旁,车上的人确实有些多,在一推一搡之间,将年轻人推到了中年男人身边。趁着没人注意,年轻人的手轻轻一伸,悄悄把那鼓囊囊的钱包“拿”了出来。猎物到手,年轻人想赶紧从人群中穿过到达后车门,等到站时车门打开便悄悄溜下去。
巧合的是,在那一刻,中年男人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老马,是我,老赵啊,我让你帮我打给山区孩子的钱,打过去了吗?”
年轻人听了这话,心头微微一动,迈出去的脚不由停顿下来。
中年男人打电话时声音很大,还能听到那边男人的声音,说:“老赵啊,我还没打呢,你上次给我的那张清单上,可不少孩子呢,我数一下啊,一二三四五……一共10个,对吗?”
中年男人又说:“对,对,就是那10个孩子……”
那边男人说:“老赵,那可不少钱呢,一个人一个学期1000元,10个人就是1万元啊。你这么些年一直无私地资助他们,值得吗?”
中年男人笑了,说:“当然值得了,你忘了,我们上次去山区,看到那些孤苦的孩子,眼中所流露出的对知识的渴求,还有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那边男人说:“老赵,大道理我都懂,可是……毕竟这钱不是小数啊,而且靠你这么点微薄之力,又能帮上多少呢?”
中年男人说:“老马,确实我也帮不了太多,但你想啊,在我们小的时候,那时多苦,缺吃少喝,本来还想着读个大学,可没钱啊。没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去上学,要是当时有人资助一下咱们,那改变的就是我们整个人生啊……”
中年男人说得挺坦荡的。
年轻人的心却是平静不下来,“老赵,老赵……”年轻人嘴里默念了几句,像是有些恍然似的。年轻人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靠在一根杆子处,年轻人从口袋里找出一支笔,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年轻人一只手托着纸,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什么,挺郑重其事的样子。
车子走走停停,已经好几站了。坐车的人比起刚才似乎更多了。车子在一次颠簸摇晃之时,年轻人的身子猛地撞了中年男人一下,中年男人一惊,警觉了一下,用打电话的手碰了碰放钱包的上衣口袋,鼓囊囊的,还在。
又一站到了,年轻人随着下车的人流往后车门走去。下车的瞬间,年轻人转过头,很认真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几年前,年轻人也是中年男人资助的学生之一,因为家庭变故,年轻人终是放弃了学业,一头栽进了社会的泥潭。
中年男人掏出钱包,看到了里面塞的一张纸条,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对不起。中年男人很欣慰地点了下头。其时,中年男人早就认出了年轻人,在年轻人“拿”走他钱包时,他就已发觉,那个电话,中年男人是打给年轻人听的。中年男人渡过年轻人一次,这次,是渡了一个浪子回头洗心革面。
公交车已慢慢远去,对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年轻人很认真地鞠了三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