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盛夏的中午。单位的房子在维修,一个民工正在室外神情专注地用水泥浆贴着瓷砖,他每贴一块就用抹布将灰浆擦拭一番。他神态自若地哼着小调,如入无人之境。他有五十来岁,帽沿露出了灰白的头发,额头上布满了皱纹,那些细小的汗珠如一粒粒珍珠串在那些沟壑里。
闲着没事,我端着一杯茶,在开着空调的屋子里隔着玻璃窗看他。突然,他抬头发现了我,神情一下变了,歌声也停止了。
我对着他笑了一下,他却木然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干活。我倒了一杯茶,打开窗子递给他,他却摇了摇头,把窗户又关上了。我自知没趣,后退了几步。他依然给我投过来那木然、冷漠的眼神。
我很是疑惑:他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呢?他为何如此冷漠地回应别人给他的关怀呢?就在这时,就听窗子外有个人在喊:“干快点,不然今天完不了工,你们的工钱也拿不到。”
我一下明白了:原来啊,他是一个农民工,现实让他明白他与我之间的距离,他关上窗户的那一刻,就是他主动排斥了这个不属于他的群体。他知道他只能用自己的体力来建造这座金字塔,而他是没资格进入它的中上层的。他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也不是不渴望这些关怀,而是他承担了太多的心理负担,那些所谓的“白领”自然流露的优越感,那些迎面而来的鄙夷神情无情地桎梏了他。
在缺乏公平的环境里,你尽可以锦衣玉食,但你不要在他们面前流露出你的优越感;你尽可以享受茶水、咖啡、美酒,当你享受着这些时,也不要让他们一眼就能意识到这判若云泥的差距。当我们没能力改变时,做到这一点也是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