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效民和妻子在黄山
一
王效民和余永花是安徽一对普通的夫妻。寻常日子里,他们每天都在为生计东奔西跑。2013年,余永花患上了渐冻症。医生说,目前没有任何治愈方法,患者最多能活三五年。那时,王效民52岁,余永花48岁。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王效民哭了一路。回到家,他查阅了大量关于渐冻症的资料,那些冰冷的文字重复着同样的内容——此病无药可医,患者会慢慢不能自理,不能说话,不能吞咽,直到最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王效民一夜未眠,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妻子在他心里有多重要。来不及抱怨与哀伤,王效民关掉了小货运公司,将全部时间都用来照料和陪伴妻子。
王效民带着妻子去了上海、杭州等地的大医院,加了很多渐冻症患者群,向大家学习护理渐冻人的知识。尽管王效民寸步不离、悉心照顾,余永花的病情还是日益加重。慢慢地,余永花除了头部,其他部位已不能动弹,甚至不能说话,只能通过哼哼或磨牙表达自己的想法。王效民就一遍遍地问:“腿不舒服?”“胳膊疼?”直到弄清了妻子的想法才罢休。
二
随着病情加重,余永花的心情也越來越低落。她不能说,可她的每一个表情,王效民都读得懂。
那日,王效民陪妻子看家庭照片。妻子的眼睛定定地落在他们结婚时的旅行照上,那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旅行。
一个疯狂的决定出现在王效民心中——背着妻子去旅行,余生不长,他不想妻子带着遗憾离开。他要在妻子的有生之年,表达爱,用力爱。
但对他们而言,想要出去走走是何等困难。为了给妻子治病,他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连家中的房子都已经卖掉,借住在亲戚家。他们所有的收入,就是夫妻俩每月1800元的退休金。微薄的收入,如何支撑漫长的旅程?
但王效民主意已定。对他而言,来日并不方长,他必须跟时间赛跑。
2014年春天,夫妻俩开着他们的二手夏利,带着行李和做饭的装备,用了一个月时间,到达拉萨,爬上了布达拉宫,还去了青海湖,在“世界屋脊”走了一圈。他们走的每一步,都是王效民背着余永花。
路上的艰苦自不必说,可余永花的嘴角一直带着笑。尽管微笑这个举动对她来说,也是奢侈的。王效民要用爱与陪伴,延长她保持微笑的时间。
一路上,怕余永花无聊,王效民一边开车,一边唱着五音不全的歌,常常唱到自己和妻子都泪流满面。从前没跟妻子说过“我爱你”,这一路的情歌却把他内心所想都唱了出来。漫长的旅途、窗外飞驰而过的美景、沧桑的情歌、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泪,王效民想,这样的人生应该就是他和妻子想要的人生吧。
令王效民意外的是,在路上,余永花的身体没有恶化得那么快。从前她每顿只能喝半碗粥,现在可以喝3/4碗,从前睡觉半个小时就要醒一次,现在可以坚持一个小时了。于是,他鼓励妻子:“老伴儿,我带着你继续走下去。也许有一天,我清晨一睁眼,看到你已经可以替我开车了。到那个时候,咱把中国走遍,再去穷游世界。”余永花嘴角带笑地听着,偶尔嗓子里发出一点声音,表达她的喜悦。
三
从此,每游完一个地方,夫妻俩就回家休整一周,然后继续上路。
云南、甘肃、湖南、湖北、河南……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半个中国。没有钱住宾馆、吃饭店,就在沿途搭帐篷、做饭。
不管白天多么累,王效民都保持着晚上每两个小时准时醒来的习惯,帮妻子翻身按摩,免得她生褥疮。就连医生都说,像她这样常年卧床的病人,既没有得皮肤病,也没有生褥疮,简直是奇迹。
2018年7月22日,王效民背着只有30多公斤的妻子到了安徽黄山。从早上6点到下午6点,用了整整12个小时,他终于带着妻子到达山顶。一路上,他们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都在看他们。
有人好奇地问:“你不累吗?不觉得危险吗?”王效民笑着回答:“有我在,我媳妇永远是最安全的。我累一点,她的生活就充实一点。”山风阵阵,余永花的眼神真的在飞。
在黄山,王效民买了一把同心锁,将它锁在护栏上,把钥匙郑重地揣在余永花的兜里。他对她说:“钥匙是你的,我和我的心都是你的。”
从黄山回来,夫妻俩回家休整,下一站已经确定——北京。王效民拿着北京地图,问:“长城?”余永花右手的手指动了两下,表示不去。王效民拿起她的右手,帮她动了一下,无限宠溺地对她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你老伴儿是好汉,背你上去没问题。”原来,她是心疼他,舍不得让他背着爬长城。
北京的行程确定后,王效民走到屋外,泪流满面。在别人眼里,妻子是一个累赘、一个废人,但在他眼里,她在,他就有人疼。他背她出了汗,她也急得满头是汗。他有时吃不下饭,她就掉眼泪。她明明那么想去长城,却告诉他不去……她无法言语,可她望向他的眼神却温柔而多情……
王效民不知道余生还有多长,他只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永远。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如果老天不成全,那么就让我用有生之年,带着你把万水千山走遍。”这是王效民改编的歌词,也是一个男人送给爱人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