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借来一勺月光,至今未还。只等它从袖口流出,照亮青苔满布的石阶,照亮故人的发。
——题记
外婆的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前人雕刻的故事在枕上静躺。梳妆台上,木梳静等,等有人拿它再梳新娘的发,约定后生。
新月似金色的小舟,停泊在稀稀疏疏的枝桠间。月光溜进墙角的缝隙,把那些岁月踏过的痕迹照亮。透过窗棂去窥它,却只有豆角般大小。
我推開房门,霎时肆意的蛙声跳满了整间房屋。朝蛙声尽头远眺,却看见一个老妪在田垄旁,背对着月光,低头专心地拨弄着什么。
我悄悄走近,“外婆!”我朝她唤着,老妪诧异地抬起头,慌乱地把一些东西放在身后,“你怎么来了?快回去睡觉。”
“那您怎么在这,您的腿不是不好走路吗。”我盯着她,却看见她的脸上多了几抹绯红。“你不是说想吃豆角吗,所以我来摘豆角,这样你不就可以吃了吗。”说罢,她把身后的竹篓拿出,里面的豆角屈指可数,却不约而同都是瘦弱小儿的模样。离豆角成熟还有半月,这几里的田,种的也只是水稻,哪里来的豆角可说。倒是田地中的野草却不少,在这样月光淡薄如水的夜晚,极易被割伤。外婆笑了笑,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没多说话,把没拿镰刀的手藏到了身后。
“行了,别站着了,外婆现在就回去给你煮豆角吃。”外婆拉着我的手,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厨房里,外婆和我坐在板凳上,清洗着自己手中的豆角。凉风习习,月色无边,窗外杨柳岸冉冉碧丝摇荡,留下一声莺啼,二声人语,三四声犬吠作曲,些些寂寥,两人都默默无言。
“你先去睡吧,外婆把这些豆角送给隔壁阿婆。”“嗯,外婆您也早点回来。”我没有多说,看着外婆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桌上的煤油灯愈来愈暗,一阵风吹来,便没了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麦香气息的风在朦胧之间吹来,吹醒了梦中的我。云已经埋得很深了,豆角大小的月亮也暗淡许多。外婆还是没有回来,我打开门,幽幽的田野上有点暗光,照亮那一身素纱,她慢慢弯腰,手不停翻着枯黄的稻杆,月光很暗,夜却格外静谧。
我转身回到厨房,那竹篓哪里还在,几片叶散落在灶台边,提醒着人们它存在过。那被浸湿的豆角,贪婪着桌角的温暖,提醒人们它从未离开。
而那月亮,虽然依然小巧如豆角,确是更加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