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伊达的理想。他倒不是嫌原来的名字不好,而是因为六岁之前他一直没有固定的名字。事实上,他一出生,她的爸爸妈妈就为给他取名字这件事争得面红耳赤。爸爸热爱文学,坚持要给儿子取名“拜伦”。可妈妈说:“我才不要我儿子学那个瘸腿的英国诗人。我的儿子将来要当大明星的。我们还是叫他‘杰克逊’。”爸爸一听就火冒三丈:“不就是那个阴阳怪气的美国歌星吗,多庸俗!不行,我得叫我儿子‘拜伦’!”妈妈当然不会退让,俩人争了半天没有结果,只好达成协议:各喊各的,互不干涉。
于是,在爸爸的世界中,儿子是小“拜伦”,未来的大诗人。而在妈妈的世界中,儿子是小“杰克逊”,明天的超级歌星。可怜的儿子总算聪明,在费了许多心思琢磨之后,终于搞明白那深沉的男中音和尖细的女高音喊的名字虽然听起来不大一样,但都是指的他。一开始,他觉得这样很好玩。不管是谁叫他,叫哪个名字,他都乐呵呵的。后来,他会说活走路了,也能和别的小孩们一起玩耍了,他就开始生气了。人家的小孩都干干脆脆地介绍自己:“我叫彼得”,“我叫玛丽”,“我是安妮”,“叫我拉瑞好啦”。可他必须很费劲地解释:“我爸爸叫我拜伦;我妈妈叫我杰克逊。”小朋友们便不知所措了:“那我们该叫你什么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们喜欢哪个就叫哪个吧,”他觉得有两个名字真麻烦。
“可这两个名字我都不喜欢,”那个叫拉瑞的男孩直率他说。
“你还是叫你爸爸妈妈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吧,”安妮好心地劝他。
于是,小男孩心事重重地回家去了。他刚一进门,就听到爸爸在喊他:“噢,我的小拜伦,玩得好吗?”还没等他回答,妈妈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啊,是我的杰克逊,快过来让妈妈亲亲!”
小男孩突然感到这一切都是那么可恨。他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我讨厌你们!我不是拜伦,我也不是杰克逊。我是奥伊达!对,奥伊达。你们以后不许再叫别的名字!”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出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名字,更不知道爸爸妈妈是不是会接受它。弄得不好,以后他会有三个名字。
可奇怪的是,从此以后,爸爸妈妈真的都叫他“奥伊达”了。爸爸还说:“‘奥伊达’确实好听,有诗意;我儿子将来肯定会胜过拜伦。”妈妈则说:“‘奥伊达’这名字很少见;我儿子以后要当大明星,是应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奥伊达本人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长大以后到底要干什么。
奥伊达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经常教育学生,人和人之间要平等,歧视别人或者享有特权都是不公正的。奥伊达很喜欢这种道理。
有一天,爸爸妈妈带奥伊达去看电影。进电影院的时候,奥伊达突然发现爸爸妈妈手里都有票,就他没有拿票。奥伊达觉得大人们又在歧视小孩,马上满脸严肃地向爸爸抗议:“我也要票!”
“儿子,一米以下的小孩是不需要买票的,”爸爸笑嘻嘻他说。
“凭什么不需要买票,”奥伊达昂起头怒气冲冲地问爸爸妈妈。
“这是你们小孩的特权,奥伊达,”妈妈吻吻他的脸颊说。
“我不要特权,我要票!”奥伊达顿时感到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公平。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买票,反对这种不公平。于是,他更加大声地嚷嚷着要买票。
爸爸火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电影票有什么好玩的,非要买!”
奥伊达根本不理会这些。他认定自己是在争取公平待遇,坚持不懈地站在那里喊着要票。
妈妈哄他,爸爸唬他,都没有用。奥伊达死死抱住电影院门口的一根柱子,不肯挪步。
爸爸妈妈都无奈地看着对方。这次,他们真的觉得儿子太不像话了。连旁边的人都认为奥伊达在无理取闹,用责备的眼光望望这个一丁点大的小男孩。准也不明白,小不点这么折腾着要买电影票是干什么。
后来,爸爸见奥伊达实在不肯听他们的话,只好对妈妈说:“我去看看售票厅有没有票了,我们俩的票可都是提前预订的。”
“也只好这样了,”妈妈叹口气说,“都怪我们把他宠坏了。”
总算幸运,爸爸很快买了一张票回来了。他把票塞到奥伊达手中:“这下满意了吧?宝贝儿子!”
奥伊达欢天喜地接过票,然后举着票,神情严肃地走进放映厅。整个晚上,奥伊达都在为自己的壮举感到自豪;当然,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是坐在爸爸的膝盖上看完电影的。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奥伊达非常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当上大法官。他看了许多与大法官有关的书和电影、电视。当然,他没有把这么远大的理想告诉父母亲。他觉得,这是自己的秘密,不应该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后来奥伊达自己都把当法官的事忘了。奥伊达一家住在维多利亚州的首府墨尔本。奥伊达上小学后,每逢假期爸爸妈妈就带他去全国各地游玩。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奥伊达参观游览了澳大利亚的主要风景胜地。他看到了大名鼎鼎的悉尼歌剧院,心里却一直搞不明白这座美丽的建筑物到底是什么形状——它像蓝蓝的海面上的一页页白帆,又像一簇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贝壳,或者说,还有点像切开的桔子瓣。他在黄金海岸晒日光浴,在大堡礁游泳。当然也爬过蓝山,在艾尔斯岩石旁边照过相。奥伊达觉得,世界真是太奇妙了,有这么多令人惊叹的事物。而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他在去艾尔斯岩石的路途中看到的景象。奥伊达坐在汽车中向窗外望去,只见火红的山脉连绵起伏,四周浅黄色的沙土上生长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植物。旅行回来后,奥伊达常常盯着自己在岩石边拍的照片好奇地想:“不知道我们没有去的那些地方离艾尔斯岩石远不远。那里到底有些什么?”
于是,奥伊达开始对介绍地理和探险家的书感兴趣。他搞不清楚,到底是先有地图,还是先有探险家。他只知道,土著人没有地图,但他们一直在澳大利亚生活;而第一批白人是看了地图才从英国乘船来到澳大利亚的。奥伊达也有些失望,因为探险家们已经到过澳大利亚的绝大部分地区。从介绍澳大利亚的书中,奥伊达发现,自己要想在澳洲探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奥伊达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探险目标。很快,他就看中了冰天雪地的北极。虽然,不少探险家都已经去过北极,但那里还有许多有待人们去发现的东西。可是,怎么才能去北极呢?奥伊达犯了愁。
奥伊达知道,去北极探险需要很大一笔路费,而他的零花钱加起来也不到五十块澳元。如果去募捐,那就会惊动父母,而且也不见得能募到很多钱。他的好朋友们都和他一样只有几个零花钱,根本帮不上忙。
有一天,奥伊达忽然想起,那次看电影爸爸妈妈就告诉他儿童不需要买票,前几次坐火车、坐飞机他有没有买票就不知道了,因为爸爸妈妈怕他再闹,告诉他票都是爸爸一人拿着。不管怎么样,奥伊达可以去飞机场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混上去瑞典首都斯得哥尔摩或者去挪威首都奥斯陆的飞机,然后,要是能到其中的一个地方,再想办法去北极。
那天早晨,奥伊达像往常一样坐着妈妈开的车去上学,但他的书包中多了两件东西,一架玩具望远镜和一只指南针。奥伊达,这两件东西最能体现探险精神,老师笔记《[原文]奥伊达的理想》。至于别的东西,奥伊达认为,带了反而麻烦,而且他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带些什么。那四十几块澳元自然是要随身带着的;虽然钱不多,但至少还可以抵挡一阵。
吃完中饭,奥伊达背着书包偷偷溜到路边,叫来一辆出租车。司机疑惑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个小不点:“怎么啦,孩子?不会是逃学吧?”
“不是逃学,是去机场接人,”奥伊达煞有介事他说。
“好吧,上车吧,”司机笑着说。
很快,飞机场到了。奥伊达付了车费,身上就只剩下二十多块钱了。他没有多想,径直往大厅走去。使他失望的是,荧光牌上一直没有显出去“奥斯陆”和“斯德哥尔摩”的航班。奥伊达急得直跺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荧光牌。可是荧光牌上就是没有“奥斯陆”和“斯德哥尔摩”,而欧洲其它主要国家的首都却都频繁地出现。
“真可恶!连去哥本哈根的飞机都有,可就是没有我想去的地方的飞机,”奥伊达在心里大叫倒霉,可转念一想,“实在不行,就坐去哥本哈根的飞机,到了丹麦再想办法。反正,丹麦和挪威、瑞典都挨得很近。”
于是,奥伊达三步两步跑到正在托运行李的人群旁边,仔细分辨出哪些人是去哥本哈根的,然后跟在那些人后面顺利地通过海关和安全检查,登上了飞机。奥伊达在经济舱找了个非常舒服的座位,系好安全带,美滋滋地等飞机起飞,把他送到哥本哈根。
飞行途中,奥伊达先是激动兴奋:他很快就要实现自己的探险梦了!以后,他会成为大名鼎鼎的“探险家奥伊达”!将来,地球上还会有用他的名字“奥伊达”命名的地方。过了一阵,奥伊达有点累了,就开始看机窗外的蓝天白云。他便幻想,在北极可以看到全世界最纯净、最蔚蓝的天空,最洁白的云朵。这么看着想着,奥伊达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奥伊达才醒过来。他惊喜地发现,飞机已经降落。于是,他解开安全带背起书包向机舱出口走去。
一位漂亮的空中小姐迎上来,微笑着问奥伊达:“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亲爱的?”
奥伊达也朝她笑笑:“没什么,谢谢,我要下飞机啦,下次再会。”
“你要去哪里?”
“哥本哈根。”
“还没到呢。这是飞机临时着落。这里是南非的约翰内斯堡。”
“什么?还没到哥本哈根?”奥伊达急了。
“ 没有。哎,你怎么一个人?你的爸爸妈妈呢?”空姐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我……我是一个人出来的,去哥本哈根看望姨妈,”奥伊达吞吞吐吐他说。
空姐皱起眉头,转身向另外两名空姐走去,奥伊达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心里直恨自己怎么这么笨。飞机起飞后,奥伊达怕露出“马脚”,一直不敢和别的乘客说话。可现在,他这么糊里糊涂地以为目的地已经到了,肯定会把事情搞糟。
果然,空姐们很快就查明,飞机上多了一名小乘客。她们又气又急,赶紧把奥伊达叫去。
“你叫什么名字,小淘气?”一位空姐问。
奥伊达看看她,没有说话。他很清楚,她们一知道他的名字,肯定会把他送回澳大利亚,这样,他的探险计划也就实现不了。
于是,无论空姐们怎么哄怎么骗,奥伊达就是不开口,空姐们无可奈何地耸着肩。后来,她们交头接耳嘀咕了一阵,然后,郑重其事地对奥伊达说:“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们名字,我们只好把飞机停在这儿了。大家都去不成哥本哈根。”
“那不行,”奥伊达一听便急得跳了起来,“你们一定要把我送到哥本哈根。哪怕……我把名字告诉你们。”
“那好啊。不过,你还得告诉我们你要去哥本哈根干什么。”空姐狡黠地眨眨眼睛。
“好吧,”奥伊达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然后把他的名字,以及他的北极探险计划都告诉了空姐们。
空姐们一边听一边惊讶地互相交换眼色。她们望着眼前这个又淘气又可爱的小男孩,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办好。
“好啦,我都告诉你们啦。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奥伊达噘着嘴挑衅他说。
空姐们,还有闻讯走来的机长都笑着点头。
后来,奥伊达当然是到了哥本哈根。但他没有去成奥斯陆和斯德哥尔摩。丹麦航空公司安排他在哥本哈根住了几天。公司还派人带奥伊达在哥本哈根逛了一圈,但明确告诉奥伊达,他太小了,根本不能去北极探险,那样太危险。当然,他们也忘不了摸摸垂头丧气的奥伊达的卷发,鼓励他长大了再去北极探险。
再后来,奥伊达就被丹麦航空公司送回墨尔本了。这回,奥伊达坐的可是公务舱;在飞机场,奥伊达还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在机场等候奥伊达回国的,不光有奥伊达的爸爸妈妈,还有他的好朋友和学校的老师,甚至还有新闻记者。这时,奥伊达才明白,自己虽然没有去成北极,但已经成了名人,因为丹麦航空公司把奥伊达混进飞机的事捅了出去,结果世界各地都纷纷报道了十岁澳洲男孩奥伊达的冒险经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奥伊达自然成了英雄。爸爸妈妈都认为,他们应该改变原来的想法,齐心协力把儿子培养成真正的探险家。在学校,奥伊达成了“未来的探险家”。女孩子们经常向他投去钦佩的目光;男孩子们更是要奥伊达和他们一起讨论新的探险目标。一开始,奥伊达很得意,觉得自己确实很了不起。但过了两个多月,奥伊达便有些厌烦。他常常望着爸爸妈妈给他买的成堆的有关探险的书和录像带发呆,耳边还会响起老师同学们鼓励他继续“探险”的活语。奥伊达真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现在大家都关心的课题。他不知道别的人为什么这么爱提“探险”;反正,那个时候他主要是觉得冰天雪地的北极总归要比澳大利亚好玩。
后来,奥伊达上了中学,他的“探险壮举”也渐渐被人遗忘。他自己也和一般的澳大利亚男孩子一样喜欢球类运动,特别是足球;还喜欢流行歌曲和摇滚乐,但他自己一唱歌就跑调。他的功课不是最出色,但还过得去。在家里,奥伊达也像别的孩子一样不希望父母过分多管,同时也多多少少帮父母做些家务。
有一次,奥伊达发现自己的球鞋坏了,需要买双新的。他不愿意直接开口去向父母要钱,因为他前不久刚刚让父母给他买了一副新的网球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