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要经过一条狭长的胡同,一到晚上胡同里漆黑一片。我偏偏每天要上自习到很晚才回家。母亲从家里牵了根长长的电线,又搬来梯子,将灯泡高高挂在胡同中间。每晚她都会先把灯打开,让我可以顺着灯光回家,不再那么害怕。
父亲去世得早,家里的轻活重活都是母亲一人操劳。有时和她走在一起觉得自卑——同龄人的母亲都是气质高雅、风韵犹存,而母亲,三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像六十多岁的样子。
有一次跟她去商场买东西,售货小姐自以为是,献媚地对她说:“您孙女都这么大了,真是好福气啊!”母亲听得直乐呵,也不反驳。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从那以后,和她一起出去得更少了。
开家长会是我最头疼的事,我总是推说母亲病了,或者走亲戚去了,其实我是不想让她去。
这次老师下了死命令,说有的同学从没请家长来过,这次再不能缺席了。
回家的路上,我默默走着。今天该撒个什么谎才能蒙混过关呢?思来想去,还是说母亲生病了吧。难题得以解决,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胡同里的灯光像往常一样,恬静而优雅地绽放在夜色里,四周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轻轻地推开门,打开灯,一张长条桌和几把凳子胡乱地横在客厅。母亲一向爱干净,家里怎么会乱成这样?到卧室一看,床上没人。找遍了房间也没找到母亲。她到哪儿去了?
这时,我看到茶几上搁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双双,你妈摔伤了,我们送她去二院了。”我的心猛地一紧,我冲出家门。当我进入病房时,母亲刚做完手术,尚在昏迷中,她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上分别打着厚厚的石膏。我问守在床前的邻居李姨:“我妈怎么啦?怎么会摔成这样?”李姨说:“胡同里的灯泡坏了,她搭凳子换灯泡时摔了下来。”
我的眼睛开始潮湿,嘴里却咕哝着:“坏了等明天借梯子再换啊,非要今天换,存心找事儿。”李姨很陌生地看了我一眼,良久,冷冷地说:“明天换?你妈从凳子上摔下来昏过去半天,幸好你李叔从那里路过才把她叫醒。
双双,你知不知道你妈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困惑地望着她。李姨将目光挪向母亲,“你妈对你李叔说,‘麻烦你帮我到家里再拿个灯泡换上,我怕双双待会儿回家看不见路。”’
顿时,我的眼泪泛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