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三大宗教创立的过程中,孤独的经验都起了关键作用。释迦牟尼的成佛,不但是在出家以后,而且是在离开林中的那些苦行者以后,他是独自在雅那河畔的菩提树下连日冥思,然后豁然彻悟的。耶稣也是在旷野度过了四十天,然后才向人宣示救世的消息。穆罕默德在每年的斋月期间,都要到希拉山的洞窟里隐居。孤独之所以为人生的重要体验,不仅是因为唯有在孤独中,人才能与自己的灵魂相遇,而且是因为唯有在孤独中,人的灵魂才能与上帝、神秘、与宇宙的无限之谜相遇。正如托尔斯泰所说,在交往中,人面对的是部分人群,而在独处时,人面对的是整体和万物之源。这种面对整体和万物之源的体验,便是一种广义的宗教体验。
前提是,如果孤独可以学会的话。
既耐得寂寞、亦创造孤独。
东乡平八郎,日本军事史上家喻户晓的海军大将军,在面对庆功宴会上众人的一片夸赞之声时,默默拿出自己的腰牌,示与众人,上面只有七个大字:一生俯首拜阳明。没错,让这位在日俄战争中全歼俄国太平洋舰队和波罗海舰队的天才将领深深敬畏仰慕的就是明朝颇具传奇色彩的一位大臣——王守仁。也许,人们敬佩他的用兵灵活狡猾,也许人们赞扬他为后世留下“知行合一”的哲学智慧,但我更佩服他在刀光剑影、官场风波的几起几落中那根从扰动的心弦。因为,他早已在蛮荒贫瘠的龙场学会了享受孤独。十九年来,他始终在格物穷理的道路上痛苦地探索着,一遍又一遍在孤独和寂寞中咀嚼着人生的“理”。也终是在孤独的环境下,他独品空山无人,悟得水流花开。“理”就在心中!在无限穷恶的环境中,无聊者自厌,孤独者自足。因为,他耐得寂寞。
如果说孤独可以学会的话,首先是耐得寂寞,然后创造孤独便是第二境界。孤独不是孤僻。它是专属于你的个人空间,是心灵的小屋,也是灵魂的避风港。孤独可以在热闹纷杂的聚会聊天中为你留一席喘息放松的场地,也可以在寂静深夜带你在灵魂的草原上纵情驰骋。作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贵族精神在春秋时代成为经典诠释,却难逃秦朝文化上毁灭性的打击,但她还是保留着那星星之火,在魏晋风流中悄悄复苏。虽然今日的我们笑看他们是“愚蠢的执着”,但他们所创造的“阶层孤独”蕴含着一种区别于市井百姓的精神内涵,是一种连当今许多人都无法做到的勇敢和担当。他们创造的这种精神的孤独,是许多人即使知晓都无法拥有或者说没有资格拥有的精神财富。几千年来,一直如此。
纵观生活在当代的我们,热闹繁华的城市、先进快捷的科技,按理说,我们是生活最丰富的一代。同时,我们也是精神上最孤独的一代。我们耐不得寂寞,便在社交网络上寻求同伴;我们创造不出属于个人的孤独,因为心灵的杂草夺去了更多思考的养分。如果孤独可以学会的话,耐得寂寞,独品书中人文精粹;如果孤独可以学会的话,创造孤独,那份属于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