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岸
我是渔港
我伸展着手臂
等待穷孩子的小船
载回一盏盏灯光
若干年前,这样的诗句曾让苇岸血液激涌,假如谱上曲子,我想只能是一曲因朴素而晴朗的民谣。苇岸像是飞鸟时代的手工劳作者,他在“闪光的树木和奔涌的激流之间,在一条延伸到蓝色地平线的小路上,在光明和宁静里面,在乡村一角——鼓溅着如花串,想迸发出爱和充盈痛苦”,一如他至爱的法国诗人雅姆(jammes,f.)的《为他人的幸福而祈祷》:
把我未能拥有的幸福给予大家吧……
苇岸自称“观察者”,他用心凝视大自然中的季节轮换,慢慢将光线和温度地变化写进文字,写进一种古老的时间里。在他留存不多的散文中,其实并没有太多时间或空间地辗转,他只沿着播种、劳动、季节的脉络,每一个片段都是单线条的。我感到他在思索、或书写这些文字的时候,他几乎不曾转身,只是这么痴痴地凝望,这么久久地伫立着……
苇岸诚心诚意地赞美太阳、月亮,赞美大地和小麦,和旋舞其间的美丽生灵:
胡蜂是他的邻居,他每天都感受到它们带来的新鲜的原野气息,他目睹了它们辉煌灿烂的一生。当胡蜂只留下空空的巢——“像一只籽粒脱尽的向日葵盘或一顶农民的褪色草帽,端庄地高悬在那里”——他想起诗人黑大春所说:这是我的家徽,是神对我的奖励;
苇岸身边的蜜蜂,“似一种光辉,时时照耀,感动和影响着我们,也使我们经常想到自己是普通劳动者和舍生忘死的英雄”; 还有麻雀,那些鸟类中的平民,苇岸为它们写字。“它们的家族,一定同这片土地一样古老。它们是留鸟,从出生起,便不远离自己的村庄”;还有山路上的蚂蚁,完成着自己庄重的使命;还有蝴蝶、林木和鸟巢,都在他的笔端获得了生命……
我想,当苇岸静静观察它们的时候,定是像看着亲人一般,把它们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记在心底,只恐有朝一日分别时,记忆也随之空白。
如此舒缓而深郁的语句在他的身边也整体排列着,如若密密匝匝的、不曾封锁的篱笆,之所以挺立决非为着隔绝,而是为了护佑这些微小的生灵,这些微物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