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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岁时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2022-04-24生活

《再见了,我们的幼儿园》是一部日本电影,讲的是发生在幼儿园里的故事。一个叫洋武的小朋友得了绝症,老师怕孩子们无法面对生死离别,对大家隐瞒了这个事实。但孩子们还是知道了——“洋武得了绝症,不能参加毕业典礼”。他们不明白:跑步得第一名,还爱吃青菜的洋武,为什么会死呢?

有一天趁老师不注意,5个小朋友从幼儿园悄悄溜走。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他们拿出自己的所有存款,存款最多的一个小朋友有1万日元,相当于人民币600多元。他们手里有张线路图,对自己要去的地方了然于胸,那就是长野——洋武在那儿住院。从东京出发,他们需要坐中央线列车、公共汽车,可是他们还不知道医院的名字。这些小朋友能顺利到达、和自己的同学洋武说再见吗?

一路波折,只有一个小姑娘坚持到了最后。影片的结尾,毕业歌响起:“在这里度过了无数的日日夜夜,不知笑了几次哭了几次,不知感冒了多少次。我和我亲爱的朋友们一起在这儿玩耍。不管走到哪儿,在哪儿跌倒,不管在哪儿受了伤。再见了,我们的幼儿园,我们玩耍过的院子……”洋武的毕业感言也在传真机的滴滴声中被大家听到。

在这5个小朋友将来的记忆里,这个叫洋武的小朋友,就算离开了这个世界,在毕业典礼上他却没有缺席。他们一起参加了这场3月18日的毕业典礼,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互相告别的形式。

我和我6岁的女儿分两次看完了这部电影。

之后,她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6岁时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将来我还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吗?老婆婆为什么问那个小姑娘愿不愿意代替朋友去死?……

她对我的童年充满好奇,而我对她的童年充满记录的冲动。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幻想,而我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

至今我也无从知晓,是被老妈的反复灌输重构了记忆,还是真的记得。我知道6岁的时候我爸总是说:“真希望你别再长了,等我们老了,你噌地一下再长大吧。”我爸的美好愿望自然没有实现,现在他们老了,可我不是噌地一下就长大的。我经历了七八岁连猫狗都嫌弃的年纪,到十一二岁老妈像间谍一样一路尾随的年纪,再到十五六岁因为审美差异总跟老妈吵架的年纪,然后才好不容易长成现在这样的。

6岁时,我最好的朋友是谁?唔,让我想想。

6岁的我已经在上学前班了。那个时代,只要能在开学季从1数到100,就能被学前班录取了,马上就可以背着书包上学去。我最好的朋友我能说得出名字,可是已经没有来往了,父母工作的变动早已把我们打散。从别人的口中,我隐约知道她的工作和她的生活,可是,这些跟我再没有什么关联。我也知道,就算我们坐到一起,也不过是刻意地想要拉出一些交集罢了,而这些交集并不能持续太久,很快,它们就又撤回原来的位置了。

我的女儿问我长大后会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因为今天,你们这一代的兴奋点太多了。你在6岁的时候收到满桌的生日礼物,有时尚眼镜,有你的小朋友亲手做的软陶,有绘本,有芭比公主……而我第一次有印象的生日,是同学带来的几只杯装的奶油蛋糕,粉色的,比现在的蛋挞大不了多少,8角钱一盒,每人提一盒,是很像样的礼物。你23岁的小姨说,她也记得那个蛋糕,只是刷新了一下价格——那个小蛋糕在她的记忆里价格是1元钱。如果我是你,我要记住自己的6岁生日,可我不是你,所以,谁知道你会把记忆的锚放在哪里呢。

我记得的6岁那年的事只有一件,就是第一次跟我爸一起旅行,目的地是洛阳,任务是看牡丹。跟其他家有女儿的老爸一样,我爸最头疼的是我的小辫,其次是我的吃饭问题。小辫问题女同事可以帮忙解决,吃饭问题却很要命——我要喝粥,而且要喝那种只有妈妈能做出来的粥。直到现在,我爸的同事们见了我,都要说起旅行中我不吃不喝,满大街找妈妈牌米粥的事儿。

洛阳之行一共7天,然后我们回到家,我妈没说多想我,而是首先强迫我去洗脸。我那时候应该灰头土脸得不像话吧。那时的绿皮火车是开着车窗行驶的,我记得我看风景看得很入迷,却不知道,回家后洗完脸连水都是黑的。

现在我也常常带你旅行。我不知道你在旅行中收获了些什么,因为你似乎对景色没那么感兴趣,只是低着头玩游戏。偶尔,某一次绘画课上,老师会说,你画里的元素充满了生活经验:你画的海滩有一点点特别,你画的茶壶跟别人有一点点不一样。

你还问我,老婆婆为什么问那个小姑娘愿不愿意代替朋友去死。

我想,在你们的眼里,死并没有那么可怕,就像绘本里说的,死其实是生命走到了自己选择离开的那个日子,死去的人也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可以和先到达那里的人或者小动物在一起。但因为大人的讳莫如深,所以,你们对死亡既好奇又恐惧。我最早知道的同伴的死亡,也没那么可怕。回想起来,是小学时代的一个男生,突然有一天,我们发现他很久不来了。然后,我就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老婆婆的这个问题,大概是想知道对于那个小姑娘来说朋友有多重要。

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会觉得朋友无比重要吧。你们还不知道去坚持自我,只知道“同意”才能迎来同伴。你们还没有那么明确的是非观,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一切都是好的。在即将到来的明年,你就会和自己的好朋友分别,去上不同小学的一年级。你们可能继续是朋友,也可能不是。

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无论现在你对最好的朋友说将来如何如何,将来都未必如何如何。

等你长大了,你还会发现,关于6岁时那个好朋友的记忆,会越来越不真实。那些费力打捞出来的,不过是些猜测,剩下的,都随时间搁浅了。而无论你记住了什么、记住了多少,你的和我的,都会一样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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