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有趣或者漂亮的事物时,我们都会有一种自然的冲动,想要将它捕捉并保存下来——在今天,我们会拿出手机拍照。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但拍照有两个大的问题:第一,因为我们忙于拍照,以至于我们忘记了去观察这个促使我们去拍照的有趣而漂亮的事物;第二,因为我们知道照片保存在我们的手机里,所以我们总是无暇欣赏,因为我们总是想着某一天我们会抽出时间来专门欣赏的。
这个问题在今天很普遍,其实在摄影流行之初,当照相机的尺寸类似于落地大座钟之时,这个问题就被注意到了。问题的发现者是英国的艺术批评家JohnRuskin。他是一个观察力敏锐的旅行者,他注意到大多数旅行者在观察和记忆他们看到的美好事物方面的表现让人沮丧。他认为人类对美好事物有表达和主宰的渴望。最差的情况下,我们购买纪念品或者拍照。但是,在Ruskin看来,有一件事情是我们应该做的,那就是尝试将我们看到的有趣的事物画下来,不管我们是否有这种才能。
在摄影技术发明之前,人们绘画的次数远比今天多。那时人们需要用绘画记录生活。但是在19世纪中期,摄影扼杀了绘画。绘画变成了只有艺术家才会做的事情,所以绘画的拥护者和照相机的敌人Ruskin发起了一个让人们重新拿起画笔的活动,他在这个活动上花了四年的时间。他出书、演讲并且资助艺术学校,他的活动并不能让人画得更好,但是他不觉得这是一个悖论:“人们生而为艺术家,就像河马生来就是河马,并且不能让自己成为长颈鹿。”
JohnRuskin画像(JohnEverettMillais绘)
在Ruskin看来,即使对于没有天赋的人,画画也是有价值的,因为画画能教我们去看、去观察,而不是茫然地注视。在用我们自己的手重现眼前景象的过程中,我们会自然地从漫不经心欣赏美好事物的状态,转变成从美好事物的各部分中得到深刻感悟的状态。
Ruskin觉得,只有很少的人会注意细节,他谴责现代游客的盲目和匆忙,特别是那些以只用一周时间坐火车游完欧洲为荣的游客。高速度不会让我们变得更强、更快乐或更聪明。世界上的东西比人们能够看到的更多,但走得更快并不会让看到的东西变得更好。真正珍贵的是所思和所见,不是速度。人走得慢点并无害处,因为生命的意义不在于行走,而在于亲身体验。
所以他放慢速度,劝告我们花更长的时间观察复杂的事情,甚至是相当简单的事情。从他自己的画中就可以看出这个观点。
假如我们停下来,用一个素描画家能够画一幅速写的时间来盯着一个地方看,这会被认为是不寻常的,这恰恰说明我们对匆忙是如此习惯。画一棵树至少需要十分钟的专心注视,但最漂亮的树也很少能让过路者停下来注视一分钟。
Ruskin总结了这四年他尝试去做的绘画教学和写作指南,他写道:
“两个人出去散步,其中一人是优秀的素描画家,另一个完全不会画画。他们一起沿着林荫道走下去,看到的景象会有很大的不同。一个人会看到小路和树,他会看到树是绿的,会看到阳光,会有愉快的感觉——这几乎就是全部了!但是素描家将看到什么呢?他的眼睛习惯性地去搜索美的来源,并深入美的极小的部分。他向上看,看到阵雨怎样分开阳光,然后洒在头顶闪闪发光的叶子上,直到天空被翠绿的光填满。他会看到一根大的树枝在树叶下浮现,看到宛如宝石光泽的绿色苔藓和斑驳而奇异的地衣,白、蓝、紫、红都混合成一件美丽的衣裳。多孔的树干和蛇形线圈紧紧攥着陡峭的河岸上缠绕的树根,河岸边的斜坡草坪上还镶嵌着五颜六色的鲜花。这不是很值得一看吗?如果你不会像一个素描画家那样观察和思考,当你走过这条林荫道,回到家时,就没有什么能说或者可回想的,你只是走过了这样一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