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敬老院采访一位老作家时很不顺利，因为这位老人说话已非常困难了。为了不影响她休息，聊了几句之后，我给她拍了一些照片，随身携带的两卷胶卷全部用完了，我才罢了手。
正与老人告别时，她邻床上的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声音。“老人怎么啦？”我问旁边的院长。院长与她耳语了一番之后，对我说：“张老师想请你给她拍张照片。”我一听，赶忙要出去买胶卷。院长连连摆手。我说那怎么拍呢？院长指着自己的脑袋，嘴巴朝张老师的那边撇了撇。见我一头雾水的样子，他补了一句：“张老师的这个不好。”我正在惊讶时，张老师已挣扎着要爬起来，靠在床头上，两眼紧紧盯着我手里的相机。院长小声说：“你空拍一张吧，让老人高兴高兴。”我正摆着姿势假装要拍时，老人又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院长跑到了墙角的桌边，拿过一面镜子和一把梳子，递给张老师。张老师慢慢地梳着头发，又整理了衣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然后向我笑笑。院长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开拍。我捧着相机，摆了一个酷似的姿势，嘴里大声喊着“一二三”。我这么喊着的时候，老人在灿烂而天真地笑着，双眼似乎透露出别样的神韵。
我轻轻地按下了快门。
走出大门的时候，我的心里不是滋味，而院长的语气也显然有些凝重：“我当了这么多年院长，也从未看到过一位脑瓜不好的老人在照相机面前还会那么美。真不该让你空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