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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尝家

2022-04-24生活

在一家出售葡萄干布丁的商店里,一到圣诞节期间,就会陈列出许多这类美味的食品,摆成一排供顾客选购。你可以挑选最合你口味的品种,甚至还允许顾客把各色布丁都尝完以后,再决定买什么或是否购买。

我常常纳闷,这种对顾客的优待会不会被一些根本无意购买的人所利用。有一天,我出于好奇,就去问店里的女售货员,从她那儿得知,事情正是如此。

“举个例子吧,有这么一位老绅士,”她告诉我,“几乎每个星期他都要光顾一回,各色各样的布丁他都要尝一点,尽管他从来什么也不买,而且我怀疑他永远也不会买。我记得他从去年,甚至前年就开始是这样啦。哦,他要真的那么想尝,让他来好啦,欢迎品尝。我还希望有更多这样的商店,都可以让他分享一份。看来他确实需要,我想这些商店也不会在乎这点东西。”

她还没说完,就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绅士缓步走近柜台,开始兴味浓厚地仔细察看着眼前的这一排布丁。

“你瞧,正说到他,那位老先生就到了。”女售货员轻声对我说,“现在你只需在一旁观看就行啦。”她转身对那人说道:“先生,您尝尝这些布丁吗?您可以用这个匙子。”

这位老先生真如小说家笔下的人物,衣冠虽然破旧,却十分整洁。他接过匙子,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品尝起各色各样的布丁来,偶尔也会停下来,从他那件破旧的外套的前胸口袋里,掏出一条破烂的大手巾,擦擦他红红的眼睛。

“这一种味道很好。”他宣称。当他尝另一种时又说:“这种也不错,只是稍欠松软。”自始至终都很明显,他真心诚意地相信自己最终会从中挑选一种的。我确信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欺骗商店。可怜的老头儿!大概他已经家道破落,从前他也能够来选购他最喜爱的布丁,然后夹在腋下拿回家去。自打他家境衰败以来,他就只能到商店里来品尝味道了。

出售圣诞节物品的各类商店里,生意兴隆,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老头儿矮小黑色的身影,在这种热闹的气氛中,显得非常不相称,甚是悲哀可怜。我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大发慈悲—这种情形很多时候带来的不是欢乐,而是痛苦。我走上前去,对他说道:“请原谅,先生,我愿意为您买一个品种的布丁。如蒙赏脸笑纳,我深感欣慰。”

他蓦地往后一退,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似的,那满是皱纹的脸孔一下变得通红。

“对不起,”他说,其神态之高傲,远非我根据其外表所能想象得出,“我想我与你并不相识。无疑你是认错人了。”他于是当机立断,转向售货员,大声说道:“劳驾把这一个替我包装一下,我要带走的。”他指了指最大的、也是最贵的一种布丁。

女售货员惊讶地从架上取下那块布丁,开始把它包成一包,而他呢,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破旧的黑色小皮夹子,点了点数,将几个先令和六便士的硬币放在柜台上。为了顾全“体面”,他竟然不得不买了一块最贵的布丁,这就意味着他得在别的很多事情上省吃俭用地克扣自己。我这时多么希望能收回刚才那句不得体的话啊!虽然悔之晚矣,我感到现在唯有自己走开才是最积德的事。

“请到那边台上付款。”女售货员告诉他。他却好像没有听懂似的,老是要把钱塞到她手里。这就是我最后见到和听到有关这位老人的情形。现在他再也不来那个商店品尝葡萄干布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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