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上午时光走得很快,就如那挑担子卖蔬菜的瘦老汉,他似乎不像是卖菜的,反而像一个来老街参加挑担子比赛的。
喜欢买新鲜菜的主妇大声问他为什么走得这样快,他笑呵呵地说,哪里走得快?一点也不快嘛。
是的,一点也不快。再不快,每天5笼的酒酵馒头就卖光了。
瘦老汉每天卖完菜,必然要去买酒酵馒头。
每次5个,不多不少。
卖水果的胖子问他为什么买5个,而不买6个或者4个。
我2个,她3个。瘦老汉又一笑,还没回答为什么他只吃2个,就和他的5个馒头闪出了老街。这馒头可真是米酒酵的,那酒香,那面香,就像两个调皮的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早市一过,老街就空了,只剩下那个卖葱和芫荽的老太太。葱是青青白白的女儿葱,几根分作一摊,一摊一块钱。芫荽是剪的芫荽枝叶,扎了起来,也是一把一块钱。
老太太说都是她家院子里种的,可谁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家的院子里有多少女儿葱、多少芫荽,反正每天都可以看到老太太、女儿葱和芫荽。
清清爽爽的老太太,青白的女儿葱,绿的芫荽。
等老太太、女儿葱和芫荽都不见的时候,已到了中午。
谁也没有见过她的男人。
女鞋匠力气很大,锥子往那皮鞋底钻的时候,很轻易地就穿过去了。
午饭一过,女鞋匠不继续干活,而是倚在板壁上打瞌睡。
对面报亭边出现了一帮老头,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只茶垢很重的茶杯,每个人都穿着一件白背心,褲兜里都是零币。
他们打牌,输赢不超过5块钱。
用他们的话说,这5块钱总会跑,今天在这个人的口袋里,明天就到那个人的口袋里了。
不远的树荫下是等待生意的人,他们是用沥青修漏的,也席地而坐,打牌。一张牌砸在另一张牌的腰上,老手表上的秒针微微一动。
那只有一只胳臂的女人出来卖玉米棒子时,已到了老街的黄昏。女人带了一杆秤,但她从来不称重,由顾客自己称,自己算。女人看着顾客挑玉米,称玉米,表情平静,仿佛玉米的买卖与她无关;有时候,她的目光又游离到老街深处。
快时光,慢时光,好时光,都在这条老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