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少有人知道,山谷中一条开满紫荆花的土路尽头,隐藏着一个神秘的训练基地——在这里,所有队员没有军衔,没有姓名,只有编号。
清晨,早已听惯的起床号,变成了震耳欲聋的瓦斯爆炸声;深夜,还在熟睡的队员会被“匪徒”突然“劫持”到荒郊野外……闽南山区训练基地里的这一切,与南美洲委内瑞拉热带丛林中的“猎人学校”从名字到训练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74号本来是不用来这里的。”部队长田伟东顿了一下说,“74号,就是何祥美。”
当兵就要当打得赢的兵
何祥美,江西崇义人,1981年10月出生,18岁入五,现为南京军区某部上士班长。在没有被编号之前,他确实有不来的资格和理由。
此前,他是享誉全军的“枪王”:精通手枪、冲锋枪、匕首枪、狙击步枪等8种武器,狙击射击,200米目标指哪打哪,800米距离发发命中。他还有一手绝杀本领,陆、海、空“三栖”全能,掌握30多种作战硬功,数百次执行任务或接受考核,没有一次失手;他是一个军旅传奇,训练中10多次面临死亡威胁,在一次次成功逃生之后,视身上18处伤疤为“精武徽章”。
这样的兵还来集训?何祥美坚持要来!他说:当兵就要当打得赢的兵。只有在平时多练几手本领,战时才能多一分胜算……
一个士兵的理由,如此简洁,却又让人无法拒绝。于是,“猎人学校”的花名册上多了一个新号码:74。
“猎人学校”实行淘汰制,允许队员主动放弃,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亲口说出“我放弃”三个字,赢刻就能脱下泥泞的迷彩,换上洁净的常服,扛起背包走人。
那种逃离,就像猎物。何祥美说。猎人与猎物,一字之别,但这些从千军万马中选出来的军人,谁又甘当“猎物”?
“当扣得赢的兵,最舒服的永远是昨天。”无数的磨难,在一个士兵这一单纯而又强大的信念支撑下,被撕得粉碎。
翼伞训练,当从千米高空跳下时,主伞竟无法打开,千钧一发之际,他果断甩掉主伞,打开备份伞安全降落;潜水考核,尽管胸口发闷,呼吸困难,耳膜和鼻子几乎要爆炸,但他仍然不断做着加压动作,持续下潜到30多米深的海底;武装越野,身高只有1米69的他,背着25公斤的装备持续跑完27公里;渡海登陆,他赤臂游泳1万米,10公里武装泅渡只需两个半小时;空中攻击,他能驾驶新型装备长时间超低空飞行执行任务;悬崖攀登,40米高的陡崖峭壁,他手脚并用第一个登上顶峰;丛林潜伏,他冒着高温酷暑,毒蛇从枪管上爬过也一动不动,创造了连续潜伏时间最长的纪录……
打仗专业的“高学历证书”
回想当初刚刚迈入军营,第一次走出大山的初中生何祥美,一下子萌生了强烈的知识恐慌感。阵痛过后,何祥美选择了学习。当兵第二年,他报名参加全军自学考试,3年通过15门课程考试,拿到了大专文凭。此外还先后获得了《狙击手资格证书》、《某新型装备飞行证书》、《军事跳伞证书》和《军事潜水证书》等一批打仗专业的“高学历证书”。
“站在山顶的人,视野自然比山下的人更开阔。当兵可以待在山沟里,但眼光不能被大山挡住,小兵也应关心天下事。”这是何祥美最常说的话。他自费订阅了《电脑爱好者》等刊物,抓住点滴时间学习,掌握了视频编辑、图像处理等应用技术,成了连队“电脑通”、“网络通”。他还是个“装备迷”,对连队7大类数百件装备的性能、参数,做到了“一口清”。打开他的床头柜,犹如一个兵器“知识库”。《轻武器》、《兵器博览》、《环球军事》等杂志,塞得满满的。世界各国狙击步枪性能、构造,他都能掰着指头娓娓道来。
有人说狙击手是子弹“喂”出来的,何祥美并不以为然,他说:“不长脑子,打再多子弹也白搭。”何祥美的兜里总是揣着一个手掌大的笔记本,每次射击后,他都会把训练数据、经验教训和体会感悟仔细记下来,一周分析一次,一月小结一次。日积月累,10年来一共记了12本9万多字的训练笔记,绘制射击图表60余张,记录各种数据850多组,摸索总结出“导、激、调、磨”狙击教学法等10多种训练方法。正是在这些笔记的基础上,他和战友合作编写了我军首部《狙击手培训教材》。
开阔的眼界和过硬的专业本领,为何祥美赢得了“小兵堪当大任”的机会。APEC会议和“上合组织峰会”在上海召开,何祥美经过严格选拔,两次参与安保工作,担任“1号狙击手”。基于自己的专业判断,抵达上海后他提出,考虑到气候、地理、磁场等变化,要对部队带去执行任务的6支狙击步枪重新校验。
当时,警方明确规定,“峰会”期间,上海市任何单位及驻军不许射击。警方拒绝了何祥美的建议,战友们也颇为不解:部队出发前校过枪,何必重校?
“必须校枪!”何祥美据理力争,狙击手的职责就是要保证会议的绝对安全,这关系到国家的声誉。很快,公安部指示:允许校枪。校验结果令人吃惊:6支狙击步枪,弹着点全部偏低。警方负责人由衷感叹:“1号狙击手当之无愧,是职业精神塑造了‘枪王’。”
做一个聪明的“许三多”
许多人拿何祥美比作“现实版”的许三多。战友们却认为:祥美骨子里有许三多的“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但比许三多更有头脑和智慧。
何祥美出生在赣南老区,他的家平静温暖,不富也不穷。16岁初中毕业的他回家后干矿工,贩冬笋,卖脐橙,两年时间为家里挣了好几万的积蓄,看起来以后收入会更不错。但这样的人生格局,并不能让他自己满意。隐隐地,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更有抱负些。电视机里国庆50周年大阅兵,军装笔挺振奋撩人的场面让他一下子看到了人生的方向。当兵去!这念头在他脑海里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越来越热的火球,他被烫得差点叫起来。1999年冬天,他报名应征入伍了。
一个18岁少年,做过两年生意,爱吃爱喝,矮墩墩胖乎乎的,在一帮新兵中,比别人胖了好几圈。班长们挑选新兵的时候,他是最后被挑走的。5公里越野,胖胖的他没跑上1公里就累得气喘吁吁坚持不下去了;队列训练,他成了笨手笨脚的“孤僻动作大王”;站军姿,他就是没别人显得挺拔。好几次他在深夜里哭了,怀疑自己不是当兵的料。
生命的低潮总会过去,家人的鼓励更帮他重新鼓起了勇气。新兵连里的胖墩何祥美变了,每天早上他都提前一小时起味,先去操场跑10圈,等连队出操再和大家跑上5公里。他还绑上了沙背心沙绑腿,挂上几枚死沉的手榴弹,那样子隆重又可笑。他的苦没白受,新兵连结束时他瘦了25斤,成了个结实的酷哥。各项训练考核成绩单上,他进到了中游的位置。下连后他如愿以偿分进了战斗连,在他的成才设计卡上,连队干部郑重写下了这样的评语:你有成为优秀士兵的很好潜质,祝你成功。
随后他与300多名刚刚授衔的新兵一起,紧握右拳,面向军旗庄严宣誓:服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忠于职守,努力工作,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在何祥美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庄严宣誓。在那个无眠的晚上,他把这段并不长的誓词,工工整整地抄写在日记本上。也许,当年刚满18岁的何祥美并不完全理解这段誓词的全部内涵,但这并不妨碍他从此树立起自己最朴素的信仰和价值观:忠诚和使命!
从军10年来,很多次“机会”摆在何祥美面前,他可以从容地选择另外一条“舒坦”的路。2001年冬天,2年服役期满,一位亲戚催他退伍回家一起经商;家里还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女方来信催他回家一起发家致富。而此时的部队,一项新的士官制度刚刚启幕,一批职业化士官开始在部队建设中崭露头角。走还是留?何祥美毅然决断:留在部队。
随着何祥美出色的“三栖”本领和“绝杀”技能的名声渐渐传到军营之讣,他吸引了一些地方机构和企业老板的目光。他们纷纷以优厚的薪水和住房、汽车等待遇邀请他去工作。上海、广州、泉州等地的一些公安机关、特警队甚至许诺他转业之后可以成为公务员。何祥美再次面临人生抉择。
“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当兵第5年复员前,连长说连队教学需要你,你不能退伍,我就留了下来。干到第8年的时候,当时部队需要狙击手教员,培养更多的人才,我又留了下来……”何祥美话语平实,平实之中透出的却是一名士兵的坚守。
2009年最后一天,下午3时,首都北京,践行当代革命军人核心价值观新闻人物颁奖典礼上,何祥美等20位年度新闻人物依次亮相。组委会用简洁的语言道出了授予何祥美年度新闻人物的理由:他最大的梦想是当一名好兵,为此他不惜用10年的青春和汗水去坚守。这种坚守,让他找到了更明确的准星z这种坚守,也让他赢得了一个士兵的至高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