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是我国著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大师。建国后,他担任了中国戏剧家协会的主席和中国文联的副主席。鲁迅则被毛泽东誉为“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据后人查证,鲁迅与梅兰芳生前除了1933年在上海共同出席过一次欢迎英国文豪萧伯纳的聚会外,并未有过深地接触与交往。20世纪50年代在北京纪念鲁迅生辰和忌辰的活动中,作为全国文联副主席的梅兰芳不仅从不讲话,而且很少出席,即便是勉强来了,也往往不是迟到就是早退。梅兰芳对鲁迅如此反感,皆缘于鲁迅生前对京剧及梅兰芳个人不留情面地批评、挖苦和讽刺。
鲁迅从小就不喜欢京剧。在散文体小说《社戏》中,鲁迅说他自1902年至1922年20年间,总共看过两回京剧。而给他留下的印象无非是“咚咚地敲打,红红绿绿地晃荡”,“一大班人乱打”,戏台下是“太不适于生存了”。
五四时期,鲁迅对京剧的偏见并没有改变,甚至不承认京剧是戏,认为它只是“玩把戏”的“百纳体”,“毫无美学价值”。据郁达夫回忆:“我有一次谈到了茅盾、田汉诸君想改良京剧,他(鲁迅)根本就不赞成,并很幽默地说,以京剧来救国,那就是‘我们救国啊啊啊’了,是行不通的。”对于人们公认的京剧表演中的象征艺术,鲁迅也很不以为然。他说:“脸谱和手势,是代数,何尝是象征?他除了白鼻梁表丑角、花脸表强人、执鞭表骑马、推手表开门之外,哪里还有什么说不出、做不出的意义?”
对梅兰芳个人,1924年,鲁迅写了《论照相之类》,认为梅兰芳饰天女、演林黛玉等,眼睛凸、嘴唇太厚,形象不美。他挖苦说:“我们中国最伟大最永久的艺术是男人扮女人……因为从两性看来,都近于异性,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所以这就永远挂在照相馆的玻璃窗里,挂在国民的心中。外国没有这样的完全的艺术家,所以只好任凭那些捏锤凿、调彩色、弄墨水的人们跋扈。”
1934年11月5、6两日,鲁迅化名“张沛”在《中华时报·动向》上又发表了《略论梅兰芳及其他(上、下)》。上篇中说:梅兰芳不是生,是旦,不是皇家的供奉,是俗人的宠儿,士大夫们将他从俗众中提出,罩上玻璃罩,做起紫檀架子来。教他用多数人听不懂的话,缓缓地《天女散花》,扭扭地《黛玉葬花》,先前都是他做戏的,这时却成了为他而做,凡有新编的剧本,都只为了梅兰芳,而且是士大夫心目中的梅兰芳。雅是雅了,但多数人看不懂,不要看,还觉得自己不配看了。名声的起灭,也如光的起灭一样,起的时候,从近到远,灭的时候,远处倒还留着余光。梅兰芳的游日、游美其实已不是光的发扬,而是光在中国的收敛。他竟然没有想到从玻璃罩里跳出。
文章发表后,由于鲁迅用了笔名的缘故,当时并未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梅兰芳正忙于赴苏演出,进行文化交流,需要筹备的事情太多,他也顾不上去打听“张沛”的真实姓名。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建国后,梅兰芳到底知道了真相。但鲁迅已经逝去,梅兰芳只能用这样消极的沉默来表达心中的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