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他们是近十年来一个新文化群体,他们是代表性人物,他们用不同的路径进入公众视野,但他们更属于民间。他们都给人以欢笑,但却有着不同的文化内涵:郭德纲笑得有些痞气,小沈阳笑得有些土俗,周立波笑得有些发嗲。他们还有另一面的笑:郭德纲笑得有些豪爽,小沈阳笑得有些欢快,周立波笑得有些雅趣。
幸福有些抽象,快乐应该发自内心,但笑,却可以通过很多方式获取。笑成为相声小品追求的硬道理。
十年来,中国最引人注目的笑星,当数郭德纲、小沈阳与“海派清口”首创人周立波。对三个人的身世与入道路径、表演特色进行比较,也许能激发我们某些有趣的话题。
郭德纲不在天津占码头。却在北京混天桥,这是一个有趣的文化现象。天津的码头太小,天津的文化场太窄,郭德纲只身来北京天桥闯江湖,北京应该占领天桥的人们去哪儿了?
通过百度,我们看到这样一份郭德纲简历:1973年生于天津,自幼酷爱民间艺术。8岁投身艺坛。先拜评书前辈高庆海学习评书,后跟随相声名家常宝丰学相声。受到多位相声名家的指点、传授。其间又潜心学习了京剧、评剧、河北梆子等姊妹剧种,辗转于梨园,兼工文丑与铜锤行当。
这份简历。让我们看到一位没有跻身高考独木桥的青少年成长史。他从小就“混迹”梨园江湖,他学习这些,是因为爱好,是为了将来人身文化宫、有一个铁饭碗,还是为了进京在天桥长期进行非主流的演出?
在天桥耍把式,是民间艺人的事,北京的民间码头,被空出来,让郭德纲靠岸了,立足了。说学逗唱了几年的时间,到了2005年底,在网络与媒体的相互作用之下,郭德纲借势风云突起,顿成京城最主流的非著名相声演员。
郭德纲的崛起,是一个奇迹,也是一种必然。
他的成功是新民间艺术的伟大胜利。如果我们不能将认识提升到这一点。我们无法书写当代中国艺术史。
当郭德纲成为天桥民间艺术“中心”的时候,我们都知道,姜昆正走在通往中国文联曲艺家协会主席的路上,而那些老相声艺人,正躺在病床上,回忆自己的笑话人生。
相声。本是最民间底层的艺术表现形态,在中国分化为两个阶层:一个通向“尚书房”,一个行走胡同口。
无论如何“热”,郭德纲只能泊在天桥胡同里。难登大雅之堂,难被主流艺术界认可。当郭德纲拜侯耀文为师,完成了传统社会中的八会之盟时,这位非著名相声艺人,也就完成了真正的登陆。在北京有了名正言顺的文化空间。甚至郭德纲的德云社,也被恩师侯耀文的铁路文工团“收编”,传统的民间艺人入盟的方式,与现代社会的资本运作方式,有机统一起来了。
小沈阳呢,人们多不知道这位原名叫沈鹤的乡下苦孩子,小时候妈妈给他二角钱,他都会夹在书本里珍藏起来。他甚至上不起少年武术学校。中途退学,最终,小沈阳的妈妈张凤琴将儿子送到了铁岭艺术团。学费应交1000元,可他家只能拿出700元,而且学的是被人瞧不起的下九流行当。“全屯子都看不起咱,我家亲戚,他爷爷奶奶,全都不同意。我唱(二人转)的时候都不让,现在又让儿子干这下九流的事,不是正经人啊。当时我们走在街上恨不得都低着头。”张凤琴说。
小沈阳是一则童话,赵本山亲自给小沈阳打的一次电话,就决定了小沈阳的命运。赵本山不仅在发现人才,培养人才,还在经营人才。从某种程度上说,小沈阳是被赵本山经营出来的!如果说郭德纲挂靠的是侯家码头,那么,小沈阳的成功,则主要是因为他上了赵家山头。
赵家山头直通CCTV春晚,这是尽人皆知的文化秘密。没有CCTV春晚,没有赵本山,就没有小沈阳的奇迹。小沈阳有自己的功力,但他没有文化功力,剧本与表演,都得有组织的指导,而小沈阳本人,除了特色的腔调,更多的靠模仿获得笑声。小沈阳也装,装着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而郭德纲呢,满口的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小沈阳的成功,不仅有师傅赵本山在背后支撑,还有“姓毕的姥爷”,也就是CCTV春晚,郭德纲没有攀上“姓毕的姥爷”,只是认了一个姓侯的师傅,所以郭德纲仍然非主流,仍然在江湖电视上漂泊。
CCTV春晚,意味着文化权力的巅峰,国家、民族、文化、全球华人节日等元素交汇在一起,使上春晚成为至高无上的文化荣誉,赵本山自己当配角,让毕(福剑)姥爷当捧角。让小沈阳当主角,小沈阳在春晚的最高峰上,插上了自己的旗子。小沈阳不需要人文修养。不需要原创文本,只需要表演与模仿,就可以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因为有CCTV春晚的放大,因为有赵家山头的高峰。
周立波在上海滩。他在上海滩上,孤独地说着自己首创的“海派清口”。
网络辞典里,周立波出生于1967年4月22日,1981年进入上海滑稽剧团。师从上海曲艺界暨滑稽界元老周柏春。成名于上世纪80年代末,其表演风格独树一帜,融各派冷面滑稽于一体,又不失人文才情的调侃和嘲讽。这些年,周立波为了拓展自我。下过海、经过商、出过国,但始终牵挂着表演艺术。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我这么些年的生活积累、社会阅历一直在促使我寻找全新的、能表现现代海派演艺文化的突破点,机缘到了,我会重新站上舞台。果然,2008年底,由周立波创作的海派清口《笑侃三十年》在上海引起了强烈的轰动,一票难求。
周立波在其清口演出中说,小时候家里一个星期能吃上一次油条。其家庭应该属中产阶级,相比郭德纲与小沈阳,周立波的经历与阅历,以及他所处的环境。使他更有人文内涵。郭德纲与小沈阳也可以笑侃三十年,但不可能有周立波这样的文化视野与思路,很多时候,周立波都在表达自己的观念与观点。表达自己对社会的独立的思考与看法。与之相比,小沈阳只能是一个学舌的艺人;而郭德纲。更多的还沉迷在说学逗唱,笑料也多来自对配角的嘲讽与贬损上。有人评论说郭德纲没有摆脱低级趣味,这可能是环境因素,也可能是人文素质决定其话语空间。总之,在人文追求上,郭德纲十年来没有长进,泥沼里打滚,江湖上耍艺,图的就是一个乐字。
到现在为止,我们没看到周立波挂靠了谁,或是上了谁家山头。他还在上海滩头,说着自己原创的海派清口。最近一家媒体报道了上述三位艺人,以《我要是上了央视,我也会红》为标题,来点周立波心境。
郭德纲、小沈阳与周立波,更多的观众是通过网络视频来认识与喜爱他们的,他们三个人。还是有着相当多的共同点。
他们都是新民间艺人,是民间的艺术力量在培养他们。扶持他们。特别是网络,使他们一夜之间红遍网络,使他们成为民间主流,而覆盖了其他主流。
他们使我们看到了民间艺术的机会与力量,看到了新民间艺术生态的成熟与发展。我们看到传统民间艺术的生态,正在中国民间社会复活,草根正在壮大。想想我们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代表作品,何尝不是草根长成?
新民间艺术的繁荣,是国家文化的真正繁荣,它离人民最近,离心灵最近。我们给了郭德纲们以掌声与票房,但我们给了他们作为艺术家应有的身份地位与尊严了吗?我们把国家资源用在艺术家协会上,将其行政化、官僚化、权威化,而民间艺人们,只能在泥沼中的滩头码头上,打笑逗乐。我们的文化国策将身份地位给了一部分人,而市场却将掌声与鲜花,给了另一部分人。我们的文化制度还固守着以前的模式,但市场准则下的文化,却轻舟已过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