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草可能许多人不知道,要说拉拉藤或苦瓜草知道的人就多了。我们麒麟畈人叫它老虎藤,人见人怕。
草丛生的地方,稍不注意,它就拽住你不放,不是手脚被划破,就是衣裳被扯烂,因此乡下人多不喜欢这种草。虽然草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但人人敬而远之,如果出现在地头屋角,总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草的生命力很旺盛,随处都能生长,而且很疯狂,很野性。只要有它们的身影,其他生物必然黯然失色,不是斗不过它们,就是被它们缠得奄奄一息,最后只好放弃抵抗,甚至很悲壮。在肥沃的地方,少有它们的踪迹,不是它们不喜欢肥沃的土地,而是它们根本没有那个福气。稍许肥点的地方都被开垦了,为了稼穑,农民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草要想繁衍下去,只好退守荒莽而贫瘠的土地。只要有阳光,只要有泥土,不管腐质含量高不高,它们都能顽强地生存——它那满身的勾刺锋利如刀,令人望而却步。如果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也是很美的,完全可以算得上风景。六裂海星般的叶片绿得可爱,特别是在荒山秃岭的地方,让我们看到生命的力量和希望。我有时候想,如果贫瘠的地方都栽上草岂不是一种很好的绿化吗?事实上,已经有许多地方将草作为荒山野地的绿化植物而普遍种植。甚至有的地方将草当做经济植物种植,收获其根、茎等,制作中草药,为农民创收。
在西城漫步中,我时常突发奇想,开辟新的道路,这也是对自己习惯势力的一种挑战。走在这些新辟的道路上,往往有草挡了去路。不是我惧怕它,而是觉得挺抱歉的,它们已经被我们赶到不显眼的地方了,为什么还要把它逼到绝路上去呢?所以,遇到这种情形,我还是避让。按照张载老先生的话来说,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仅有人类的和谐还是不够的。
记得有年秋天,我带女儿到西城野游,她一不小心陷入草丛中,结果吓得大哭,手脚均被草刺得鲜血淋漓。回家后,浑身瘙痒不止;看医生,医生说是植物过敏。直到今天,想起这件事,女儿仍然心有余悸。这是植物对人类的一种警告方式,以此实现自我防护。
草将自己安放在最低层、最普通的位置上,不失尊严地生活着、生长着,顶一方天,绿一片地。它们无意招惹是非,但对于入侵其境者,也决不心慈手软,一定让你留下痛苦的记忆,然后再也不敢招惹它们。
草虽然是弱者,但弱者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它们有反抗精神,却始终保持美丽的姿态。关键是我们如何去看待它们。如果人、物能够相互尊重,相互避让,给它们一番天地,它们也就成为我们心目中的风景,既美丽了自己,更美丽了我们的视野,我们的心田。
现实生活中,也有一种人像草,看上去挺可怕的,不可临近,其实他们是弱者。这种“可怕”是一种外强中干的表现,他们需要别人的理解与安慰。如果让这些弱者能够很好地生存、生活,那就应该给他们一片天地,别去剥夺他们的生存田地与自由空间,别去遮挡他们的阳光,而让他们有尊严地活着,这就是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