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社会是个大舞台,那么人生就是一场戏,生旦净末丑,五行八作,样样俱全。对于人生这场戏来说,我们每个人既是导演,又是演员,同时还得充当观众。
毫不客气地说,是人就有不甘平庸的本性,不管你是出身豪门,或是起于毫末,都会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美好或者相对美好的设计。这种设计有的会一步到位,有的会循序渐进。刘邦和项羽的设计就是一步到位式的,他们看见秦始皇出巡时那副君临天下的威仪,一个说:“嗟乎,大丈夫当如是也!”一个说:“彼可取而代之!”曹操的设计则是循序渐进式的,他在《让县自明本志令》一文中,谈到自己最初的志向时说,无非是希望死后在墓碑上能刻上“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那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后来当丞相、晋魏王、加九锡,成为曹魏政权的实际缔造者,纯属形势发展、水涨船高的后果。
既然自己是导演,那么在自己执导的这部人生大戏中,自己当然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主角”。给自己设计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是一个市井小民、野老村夫或者失意文人,一辈子碌碌无为、随波逐流、平平淡淡了此一生。而是大部分都颇具波澜壮阔、风云际会传奇色彩,轰轰烈烈中又不乏儿女情长。年轻时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激扬文字;中年时是帝王将相,宏图大展,指点江山;到老来是神仙长者,功成名就,德高望重;最后来个人生大圆满,道德文章冠冕福禄寿样样不缺,两眼一闭驾鹤西游,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虽然大同小异,但剧情大体都是这样设计的。确实,偶然的机遇交织执著的信念和辛勤的汗水,真的也就有那么几个“杰出”的人物成就了一番功业。于是就有了各种成功的经验和附会的传说,某人为啥能够建功立业、名垂青史?那是人家天生就不是凡品,他娘怀他时梦见青龙入怀,落地时满堂红光;那是人家从小就有伟大的志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其实哪个孩子不是出生在血泊里?哪个孩子小时候不是一肚子理想?
正如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样,不想“称帝封后”的演员也不是好演员,更何况自己还是“第一主角”,目标当然是奥斯卡小金人啦!
从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春风得意,平步青云,每天化好妆,穿好行头,背好台词,甚至一个动作、一个台步都要认真练习上几遍,力求做到完美无缺,没有纰漏。自己感觉演得很卖力,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观众就是不买账,配角们愣是不配合,剧情总是毫无道理地不朝自己设计的方向发展。具体表现就是该高潮时没有高潮,该掌声响起时却是台上台下静悄悄,才子总是落难,红颜总是薄命,既没有相府千金私订终身后花园,也没有白马王子慧眼看中灰姑娘。至于金榜题名中状元封侯拜相,那是别人;嫁入豪门穿金戴银凤冠霞帔,总在梦中。自己呢?说来愧煞人,天天都是蓬头垢面吃喝拉撒睡,不是为蝇头小利而锱铢必较,就是为芝麻绿豆大的前程而仰人鼻息,活脱脱地把一台轰轰烈烈的人生正剧演成了不入流的街头杂耍。最后喟然一声长叹,我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本来天生我一个大主演,却生生地跑了一辈子龙套,土匪甲——不,群众演员而已。
最后变成观众就在情理之中了,于是就开始大发其感慨了,我导演不成功,演得不出彩,都是有原因的。剧本不行,资金不足,其他演员不配合,观众的欣赏水平有问题。再说,也不光是我一个人没演好,看看周围其他人,帝王将相凤毛麟角,凡夫俗子满街都是。想来想去,虽有遗憾但不自责,最后还找到自我开脱的理论依据,缺憾也是一种美!
当观众怎么了?人家也曾给自己捧过场,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给别人喊喊好?哪怕是喊倒好呢,也比坐家里闲着强。所以,演戏有演戏的乐趣,看戏有看戏的心得,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置身局外,往往就对场景和剧情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别看自己上场演不好,评论起别人的成败得失,那还是入木三分、切中肯綮的。
看来看去,人就深邃起来。人生这场戏,不论你怎么导,怎么演,怎么看,不可能都是皆大欢喜,有功成名就就会有蹉跎一世;你可能幸运地得到公众的认可甚至喜爱,就有可能被误解而百口难辩;高尚有高尚者的代价,卑劣有卑劣者的收益;智慧有智慧的痛苦,愚鲁有愚鲁的福气。作为台下的观众,你有鼓掌的自由,也有发嘘的权利,甚至有拂袖而去的资格。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一句话:演好人生的三个角色,如果真的感动不了别人,感动自己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