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时候,我幻想着能有一只老鼠当我的男朋友,准确地说,就是卡通片里的米老鼠。我天生胆小,而米老鼠很勇敢,有它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用怕。
当别的孩子大呼小叫地玩着躲避球时,我只能坐在墙边看热闹。有时妈妈正巧看到这情景,就会问我为啥不和别的孩子一起玩。这时候我总是不知怎样解释才好,所以只好以耸耸肩代替回答。其实我也想玩躲避球,可是没这胆量,只要一想到往玩球的孩子们身边走,就像有人拽着我一样,迈不动步。“其实玩躲避球一点儿也不可怕!”妈妈总是朝我这样喊一声,然后就走开。
我和谁都没说起过自己干啥都害怕的毛病,直到后来南希姨妈来我们家做客。南希一个人住在拉斯韦加斯乡下,她住的是我听说过的最漂亮的房子——一座公寓,外面有个游泳池。和南希闲聊时,她从我的话里套出了一件事——我上的那所小学将要举行一场音乐会,我却因为太胆小不敢参加。人还没报名,害怕先来了。“你和我一样。”她说,“我这辈子错过了不少好机会,就是因为我胆小。不要和我似的,宝贝儿。尝试一下新事物,不要让恐惧害得你一事无成。”
我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姨妈,一个大人,一个女强人,竟然承认她也有害怕的时候。我意识到姨妈刚刚把她体会到的人生最重要之事告诉了我,我的人生从此有了巨大的转变。在音乐会的那天晚上,我站在聚光灯下独唱了一首歌曲《我叫贝思》。我相信台下可能会有一只“米老鼠”在朝我挤眼,但是我忘了害怕,在畅快中微微颤抖着。我唱的这首歌是演出的一部分,也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对于如何平衡生活这个问题,南希姨妈其实是世界上最没资格给别人忠告的人。她自己的生活并不像她的房子那样漂亮——她独身一人,而且很少和人交往。她在20多岁时被一个有妇之夫甩了,此后再没谈过恋爱。她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只是在给自己和给她的猫买吃的东西时才会出门,她的报纸和衣服堆积如山,仿佛成了挡在她和世界之间的一道墙。虽然她自己的生活并不完美,她却依然鼓励着我。在我去年搬到澳大利亚之前,我和她住了一夜。我们彻夜未眠,聊着她的乡下生活——那里的夏天和冬天都显得很短暂,那是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们俩都不知道除了她还有谁在那里住。
我的勇敢至今也是时有时无的,但是最终我都能找回信心,因为我知道姨妈的教诲是对的,这个世界不仅喜欢勇敢者,也为胆小者敞开着同样宽广的怀抱。当人们说“那些人自己不行,还好意思指点别人”时,他们往往是把别人的忠告当成了一种侮辱。从另一方面来讲,还有比那些说“虽然我很失败,但是我希望能看到你成功”更为慷慨的人吗?
姨妈临终前的几句话是在病床上和我说的,她只字未提她身体或心灵上的痛苦。她的话只有寥寥数语,却让我终生难忘:“我窗外的风景真好,山茶花正在盛开,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