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野武的《坏孩子的天空》里,有一个片段一直忘不掉。
立交桥上飞快转动的单车,少年一前一后,向风中冲刺。打完群架后的逃离,阿木问阿胜:“我们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吗?”阿胜盯着远方,花了几秒,看到了尽头,回答:“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纵使生命很长,只有一头一尾,但一个人真正的人生是从你想使劲的那一天开始的。不必担心错过了就没有机会,我们会有很多开始人生的机会的,因为我们必然会一次比一次更清醒地顿悟。
从没有人搭理的高中时光,到无人熟知的大学校园,每个人都在生命的长河里畅游,各有各的姿势,各有各的道具。你看看自己倒霉蛋的长相,一副皮囊站在岸边显得寒碜,于是决定憋长长的一口气扎到水底一路向前。不想被人看到你仰头呼吸的狼狈模样,只想别人看到你从终点钻出来,想看到他们流露出的震惊感。
这样的潜水,没有教程,没有方向,内心一次又一次喊着:“快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就在死灰色与无意识的边境,你的手触到坚硬的那道终点墙,重生般仰头,大口呼吸,回望来路,还来不及骄傲,满眼就充盈了因可怜自己而流下的感触。
20岁出头的时候,我做梦都希望被人肯定,于是小说一本又一本地写,文章一篇又一篇地投,那些带着希望之光的努力,在宇宙的长河里,似乎连漂浮的痕迹都没有,便被黑洞吞噬。从外界得不到肯定,于是把所有的心情一字一字写在日记里,十年过去,两百万字的心情里承载着不为人知的隐秘。重新阅读过去,才发现那是青春。
30岁之前,鲜有人能了解——人生惨败并不意味着结束。
于是年轻的时候,一次又一次与否定你的人,否定你的事实对抗。你忘记了本来的弱点,只记得有人怀疑你的目光。你忘记了你还有别的出路,却水泥般站在不属于自己的路上与来者对抗。
直到某一天,你突然醒悟原来自己怎样努力也不行,原来这本就不属于自己时,突然觉得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一直辛苦在对抗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倔强的自己。
认输,是为了节省生命的时间,也是为了让我们把目光从不值得的地方转移到值得停留的那些景象里。
人生惨败并不意味着结束啊。它只是一个倒霉的开始,又或者是上坡之前必经的低谷。对十七八岁少年的你,二十五六岁青年的你,抑或是三十出头中青年的你,你在你的每个年纪不是都曾遇见过,那些沉重得几乎令你抬不起头的困扰吗?
奇妙的是,你后来发现,只要那时你没有放弃,便没有人敢像裁判一样掏出红牌罚你下场,全场都会等你跑完全程,最后一个冲过终点也不难看,观众反而会因为这种“不要脸”的坚韧而起立鼓掌——只要不中途放弃,就值得获取掌声。
20来岁的我们看不清未来的时候,常会觉得自己在稀薄湿冷的空气中难以呼吸。找不到新鲜的氧气,又没有可取暖的伴侣,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有人停步不前,懒得前行。还有人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告诉自己再忍一时、再进一尺,把眼前的空气吸得一干二净,憋成猪肝脸死了也值。
21岁大学毕业,你进入电视台工作。那时同期应聘进栏目组的大学生有近十位,工种类似,但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发现只有你和另一位男同事每天工作时间近15个小时,而其他人6个小时都不到。
你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公平”,觉得自己是个傻帽。你以为自己的雅典娜女神,时时刻刻都需要帮别人和自己去维护和平与正义,可看清现实之后,你才发现自己连美少女战士都不是。
你觉得社会不公平——同样是大学生,为什么你们就一直加班、拍摄、编辑、写策划,其他人却那么清闲。后来你对和你一样辛苦的男同事抱怨,企图在寒冷之中获得一些温暖的共鸣:“他们把我们俩当猪吗?为什么吃苦的都是我们,大家拿的工资还一样多?”
男同事看了你一眼,说:“他们才是猪。你想想,工作就只有那么多,拿一天50个小时的工作量来算,咱俩就做了30个小时,剩下那么多人只做20个小时的工作,每个人才三四个小时。假使工作是升级打怪积累经验的话,我们俩比他们先获得更多的经验值不说,当我们犯了100个行业错误的时候,他们或许才犯了不到10个,年纪越大犯错误被原谅的可能性就越低,我们是抢了人家的机会,我们怎么可能会是二百五呢?”
从那一刻起,你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你告诉自己:大多数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一辈子,大多数人也不会在同一个岗位做一辈子,我们所有的积累是为了给人生最后的那个位置打一个稳定的根基,所以每个获取经验的机会都显得尤为重要。
如果所有人工作时间都一样,工作质量拼的就是纯粹的智商和情商,你看了看自己在镜子中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一点男一号的气质啊,不在后天努力,就只能成为这出人生剧中的路人甲乙丙丁了。
一个人未来能去哪,不是靠想象,而是靠今天你都干了什么、干得怎样。
大学里,你就读于中文系,正因为不知道未来能去哪,所以只能强迫自己每天埋头写一些东西,写得不好就当练字,写得不错就当写给同学看的消遣读物,如果被夸奖了,就找各种各样的报刊投稿。
一开始投稿次次落空,心里几乎快要放弃。宿舍的同学每每看见你寄信,却从未见到过你发表,付出没有得到回报你能接受,但你不能接受的是——付出没有得到回报然后被同学们嘲笑。
就像小学的时候,你想学普通话,刚跟同学们说一两句,就会被同学用方言嘲笑回来。初中也是,高中也是,导致你的普通话至今蹩脚。学习普通话的愿望一直落空,落空不是你当时没有能力,而是你当时怕被同学嘲笑。
人就是很贱的一种生物。当你能承认自己不好、自己失败的时候,你就不再害怕外界的评价了。于是失败这件事自然而然就成为你生命中的一种常态,不再满怀希望,失望也就越来越少。
这样的好处在于,一旦发表了一篇文章,就有了一种撞大运的心情。这种心情比终于得到了一些回报更有幸福感。
就像你习惯了投稿失败一样,你后来也对发表文章麻木了。直到大四毕业的时候,大家都要写求职简历了,你才把所有发表过的文章找出来,大大小小居然有一百多篇,而很多同学大学四年一篇文章都没有发表过。
不能说你后来的面试成功与这有关,但从现在的角度看来,起码那些文章代表了你曾为此付出了很多时间、很多努力,也得到了一些结果——这多多少少证明了你是一个能吃苦,且能脚踏实地熬上几年的人。
高木直子说:“我无法预见自己的生活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我会继续珍惜每一份小小的惊喜与感动,努力活出一个真实的我。”是啊,如果为了一个未知的明天而放弃已知的今天,丢失的不仅是当下的快乐,还有一个真实的自我。
后来,你进入传媒行业,一晃就过了十年。传媒业每天飞速发展,你负责光线传媒的电视业务。当时各种媒体鼓吹电视已死,作为电视人,你焦虑得很——你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是转行做电影,还是自己创业。外人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那是乱得一塌糊涂。
后来电视行业中出现了一系列引发数亿人热议的节目,电视未死!扬眉吐气的同时,你作为电视人,不得不更加焦虑——你不知道自己的杀手锏在哪里。
每天预测行业发展,寻找模式节目,你在日新月异的日子里忙得鸡飞狗跳,忙了一大圈,各种新的合作方式也不见得可行,几十个模式节目也在自我的推断中光荣牺牲,然后你才回过神来:如果做节目的基本手工活丧失,再高级的项目也拯救不了你。
至今,你心里仍不明白自己应该走向哪里,但你早已清楚,只要走好当下的每一步,就一定能在未来到达你想到达的那个地方。
这些年,你用文字将过往一一细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用针脚做备注,拿心事以起承。发现曾经不确定的事情,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好结果。曾经一直回避的事情,如今也能直面接纳了。
给自己一些时间,一切终会有答案。
既然看不清未来,何不把握好现在。拽在手中的,始终会跟着你跑不掉,放飞于空中的,一不留神,便不知飘向何方。曾经迷茫,如今释怀开阔。当下迷茫,却对未来笃定希望。
这其中,便是时间和物是人非的成长。
以这十几年的心事作分享,你我共勉。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无须羡慕,不需鸡血,耐得住寂寞,经得起推敲,我们自会拥有最有安全感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