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国,来到荷兰,那是一次远行,我记得刚来的那几年,每次圣诞节和跨年的时候,我都会趴在房间的窗户那里,看着对面院子里一家人放着烟火,欢声笑语。再看看自己,孤身一人。那时候第一次体会到漂泊的滋味。身为一个黄皮肤的亚洲人,在一个以白色人种为主的欧洲国家,漂泊感显得更加突出与浓重。不懂他们的语言,不懂他们的文化,融入不了他们的生活,这些现实曾经让当初的我深感痛苦与无奈。但是看看世界,发现漂泊的人可真多,甚至有的人一生都在漂泊,从未找到一个永远的停靠点。
三年前我在北京国际机场候机室里等着凌晨起飞的航班,坐在我身旁的一个中年人要去洗手间,让我帮他临时看一下包,当时是觉得这人还挺放心的,不怕我偷了他的包呢。在那几分钟之内,我闲来无事开始观察他的行李,猜测他一定是个酷爱户外旅行的人,他的包大大小小有几个,无一例外都是户外包,一看就是个专业户外旅行者。正当我想得出奇的时候,他回来了,跟我说了一声谢谢后便开始找我闲聊。那个时候我才仔细看他的脸,发现那是一张很奇怪的脸,长着三十几岁的容貌,却感觉写着大半生的经历,不得不让我对这个人产生好奇。
我开门见山地问起他此行的目的,他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没有目的。我当时就犯愣了,撒谎呢吧,怎么会没有目的呢?后来经过一番交谈后,我相信了他说的,是的,没有目的。
他的真实年龄比我猜测的还要小,那年他刚满30岁,在体制内工作了两年后辞职,他说,想去尝尝漂泊的滋味。我说,漂泊多么可怜悲苦,有多少人迫不得已地选择漂泊,你倒好,冲着漂泊去。他笑了,谁说漂泊一定悲苦,大概是古往今来大家总是把悲惨的意味给了漂泊。
辞职之后,他用自己工作的积蓄买了张机票,直奔尼泊尔,那个他一直想去而没有去的地方。在那里他当了半年的志愿者,教当地小孩英语,他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一项工作能让人的灵魂如此饱满。他每周都坐着当地的卡车穿梭于邻近的几个小城,教不同地方的孩子学英语。离开尼泊尔后,他又去了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在当地找了中文学校应聘中文教师,在那里待了整整3年,他走遍了阿根廷几乎所有的地方,到达了世界最南端的灯塔。
有些人可能觉得,这是多么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可是,安全感的实现果真只有靠房车钱来达到吗?我想,当他躺在新西兰广阔的草地上看星星时,那种幸福感不比住好房、开好车少。
如果说安定后的生活是温吞水一杯,那么漂泊的日子定是五味杂陈的酒。我不知道我还要漂泊多久,我仅愿以后的日子里,漂泊能成为我人生中一件特别酷的事。或许在我弥留之际,我能庆幸那些年的漂泊给了我一个有故事的人生,给了我日后温吞水岁月里时常跳上味蕾的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