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我到煤矿采访拣矸女工。
拣矸是煤矿女工最苦最累的岗位。在煤尘飞扬、机器轰鸣的噪声里,拣矸女工要眼疾手快地从输煤皮带上拣出矸石和杂物,每天每人要拣十吨左右。没有吃苦耐劳精神,是无法胜任这项工作的。
小陈今年30多岁,已从事拣矸12年。我见到她时,她刚从工作现场下来,一身黑蓝的工作服,隐隐沾着煤灰的脸,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我和小陈坐在广场的凉亭下谈心。她把手中的粗帆布手套放在一边,我注意到她一双泛着黑亮的手上戴着三只戒指,两只银白,一只金黄,造型简单的花纹,静静地闪着莹光。我好奇地问,干活时怎么不把戒指取下来?她笑,因为爱美呀。
真的是好爱美的女子,那隐在黑手套里的三枚戒指,谁又能看得到呢?那是藏在自己心里的美。
小陈告诉我:拣矸女工身上都带有两样东西,一小瓶洗衣膏,一块软布。洗衣膏方便洗手用,这里的煤,油性大,有时要用刷子才能把手洗净。软布方便擦脸,不伤皮肤。她边说边掏出来让我看,我却发现她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几朵有些萎黄的白花。她解释,这是我家的含笑花,花好香呢,落了可惜,就揣到兜里了,你闻闻,是苹果的味道。
那小小的白花,花瓣厚实,细细闻,果然有丝丝缕缕的香气。
香吧?小陈喜滋滋地说,我每天都会揣上几朵。
那一刻,我心里有深深的感动。在那样艰苦的工作环境里,在日复一日汗水的流淌里,她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的追求,她的这种生活态度让我钦佩。
我想,在她内心深处一定有朵盈盈盛开的花,无论顺遂还是艰辛,时刻摇曳着对美好的向往。
二
21岁,她到一家电器厂上班。
同事们爱聚在一起八卦。她不擅长,只是听,也不多话,下班后,就在家里绣十字绣,或者看电视。时光就这样一寸寸溜走,直到26岁,她才惊觉青春就要在每日的碌碌无为中荒废了。
她报了中文专业的自学考试,决定好好努力。那一年又生了孩子,时间忽然就忙乱起来,每天只有趁孩子睡着的时候,才能挤出时间看书。那些厚厚的专业书将她带到深远的知识海洋,虽然读来又苦又累,但她乐在其中,感觉很充实。
有次,同事劝她,拿了文凭也不长工资,学这个没用,年轻正是要好好玩的时候。她微笑不语,仍旧苦读。同事看她执迷不悟,感叹说,我真为你感到悲哀!
29岁,她拿到了大专文凭。31岁,她本科毕业。
人生机遇就在这时来了。有家大型企业招聘内刊记者,她被顺利录取。不到两年,她就成为一名出色的新闻记者,稿件频频亮相省内外媒体,有几篇还获得了新闻大奖,她的才华如静夜星光,闪耀着美丽的色彩。
她像一只晴空里的小鸟,越飞越高。
那次招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次人生机遇。因她有一颗积极向上,努力成长的心,最终在机遇的晨光里迎风盛开。好多人艳羡她的幸运,只有她深知,在此之前,她已勤奋努力了好多年,她早为绽放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