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我眼里,不单是生活、憩居的地方,更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譬如,我的老家湖南凤凰县,在我表叔、现代著名作家沈从文笔下,处处流淌着静谧的诗意。在这座湘西小山城里,我的童年像凤凰人的性格一样自由、放荡。当时,父母分别是县城里男子学校和女子学校的校长,我却因受不了老师的严格管教,当了“逃学大王”,时常溜出学校,在城中30多座庙宇间流连,驻足于各个手工作坊前,观看民间艺人塑菩萨、扎纸……
13岁那年,我背着个小小包袱,顺着沅江,穿越烟波浩渺的洞庭湖,去翻阅人生的另一本大书。
流浪中,我以绘画和木刻谋生,当过瓷场小工、战地服务团团员、学校教员、剧团美术队员。19岁那年,漂泊到江西,我遇到一位将军的女儿——美丽的广州姑娘张梅溪,并以小号一曲打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赢得了她的芳心。而后,不顾将军的坚决反对,斗胆和她私奔……
如今,香港、凤凰、北京、意大利四处都有我的家。这些家都经过我精心设计而各具特色,我也因此在文化界出了名。不少人认为我在显摆,我付之一笑:“家是我艺术创作的一部分,它不仅是一个人的开心,还是很多人的开心。”每年,我和老伴张梅溪都要去这几处家中住上一阵子:香港的“半山之居”、凤凰“玉氏山房”的吊脚楼、意大利佛罗伦萨的“无数山楼”,还有北京的“万荷堂”。
在这些“作品”中,最得意、大气的要算北京的“万荷堂”了。1995年,我和老伴决定在北京建房子。半年多过去,一座由我设计的古典中式院落建成。庭院内草木葳蕤,建筑古色古香,众人赞不绝口,而我却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老伴提醒道:“你那么钟爱荷花,何不建个荷塘?”我如醍醐灌顶:对,就建荷塘!“文革”期间,表叔沈从文陷入非人境地,被下放到湖北成宁接受劳动改造。可他毫不在意,写信给我:“这里的荷花真好,你若来……”于是,我马上让人开凿了一个4亩大的荷塘,种植了上万株来自颐和园、洞庭湖等地的荷花。
如最初所愿,万荷堂不仅成了我和老伴开心的地方,也成了很多人开心的地方。在这里,老伴乐此不疲地侍弄着她养的动物。在她的调教下,鹦鹉一见我张嘴就喊:“老板,你好!”而我,一有空暇就来到暗香涌动的荷塘抚栏赏荷,看绿叶红花,捕捉荷花的千般美态。
最让人心旷神怡的莫过于万荷堂建成后,和丁聪、黄苗子、张仃等老朋友一起赏荷、聊天。后来,“80后”新锐作家郭敬明也加入进来。久之,万荷堂成为文人墨客向往的地方,我索性举办了一次酒会,在荷花的幽香中把酒言欢,畅谈艺术人生。
有人因此用七个字评价我:懂艺术,更懂享受。的确如此。我爱名车,万荷堂里一溜停着我钟爱的法拉利、保时捷、奔驰……虽已年过八旬,我仍戴贝雷帽,穿牛仔裤,蹬时髦皮鞋,叼烟斗,爱雪茄、爱养狗、爱王朔的小说和崔健的摇滚……2007年,我登上了权威男性时尚杂志《时尚先生》的封面,成为登上该杂志封面有史以来最老的时尚先生。
孔子说: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八十呢?有人说,八十当如黄永玉:无论规矩,自成方圆。
得此评价,我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