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想,人生有太多的机缘巧合,相遇是前生飞落的花雨,延留至今。可知物质不灭,那场雨,真的一直下,下到今朝,下到此刻,于是遇见你。
总在想,人生有太多的忘记,偶尔的翌日,看你昔日铮铮地言说“不会忘你”,一个“忘”字,是现在的情形,两忘烟水里,最终。遇人不过如此,遇物亦如此;夜幕即将掩合,潮声渐平的街边,都是散淡的行人,松懈在暮云合壁的流光照影里,收敛一天的落寞,一天的盲目。
如果,按照平常的时间离开,回家。
如果,我不打个弯,让那个街角像平常一样在眼角掠过,然后成为一个生命的背影,即便忘记,都满是理由。
可是人生的轨迹如同历史的羁旅,是不可以回逆,不可以假设虚拟的。
偏偏,我提前回家了,偏偏我掉转车头,打了个旋,驻足在那个围拥几人的地摊前。几张画,仿若沉积了时间的尘土,被昏黄的光线翻弄着,晾晒着。
忽然很喜欢这样简单着的贩卖,没旮喧哗的叫卖声,没有豪华的装潢和音响,好似很久以前的时光隧道中,一条久已沉埋的荒凉小径上,一旗翻飞,一“茶”赫然,一楼一桌,一茶壶。
蹲身,摩挲着其中一幅,隶书体的几个包涵深意的词组《桃园三结义》,很长的长卷,足足有一米多,细细描着《三国演义》中的几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煮酒论英雄,三顾茅庐,三英战吕布……
似乎是绢本绘画,着色清淡,线条流畅,泛着黄昏色彩的纸存着褪落的丝线残缕。装裱得较为精致,只是禁不住岁月的墨云,连画。轴都如同枯木无生。落款的名字与印章模糊潦草,不是我可以看清楚的。
当时没怎么细看,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当然也想了,或许是假画。我想我这人是不怕被骗的,因为心甘情愿。
“便宜点四百块,我就买。”一个慵胖的男人,无意识地说着。
“你怎么不拿到中央电视台‘鉴宝’去看看?”
“我哪儿有钱啊?”卖画人一身整齐却不干净的穿戴,满面风尘,举首间还有略许低落的高傲。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想买了吧,买一身衣服也是这个数,和买书的心情居然是一样的,无怨无悔,权当精神投资。
连同包裹画卷的布也一并送我了,倒也大方。抱着画卷,好似抱着十世单传的血脉,我想这就是我的镇宅之宝了,并且还要把它一直传承下去,外加它的来历,即便是虚假的被加工过的。“假作真时真亦假”,就让它一直假下去,哪怕到头来“无为有处有还无”。
我想我为自己的人生收购来一个谜,尽管不知道画匠为何人,不知道是怎样一场临摹,如许的长卷,如许的笔力,如许的泛黄流年,如许的骗与被骗的周折。就让一场假戏继续下去,埋下一个生命的伏笔。
遇见你,在“无所逃遁的天地之间”,一切真与假都无需透析,因为岁月如此温柔,淘尽世态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