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幸福
有一个人,年轻、健康、乐观、明朗,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有一个很明理的妻子,还有几个很够朋友的朋友。
他很认真地工作,很悠闲地生活,偶尔和朋友聊聊天、喝喝酒甚至打打小牌,回到家里,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舒服的旧拖鞋,软软的床铺,安静的阅读。
每个人都觉得他幸福极了,他自己却觉得烦得要命。
每天上班、下班、吃饭、阅读,一个人的生活为什么要如此单调?一点刺激都没有?
忽然间刺激来了,他的生命在忽然间因为某种机缘而有了全面变动,红灯、绿酒、青丝般的柔发、白玉雕成一样的足踝、黑夜、黄昏、花花绿绿的世界,和一个什么颜色都已经没有了的破碎的家。
每个人看到他过的那种多姿多彩的日子,都觉得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幸福。
可是他自己呢?
幸福,什么是幸福?我不能回答,可是我听过一个真正聪明的人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心中真正的幸福,通常都是他还没有得到的或者他久已失去。
不是刀锋
有一天,天气阴寒如刀锋,下午就跟几个朋友开始喝酒,几杯下肚,几个人心里都有点抑郁,所以忽然谈起人生来。这一类的话题,总是会让人多喝几杯酒的,所以忽然诗兴大发,就以《风光》为题,做诗一首:
王孙公子裘马轻,马后仆从众如云。靴旁一壶花雕酒,行前轿中是美人。
我说:“这是何等风光的事,风光又何等绮丽。”大家都同意。
只可惜风光并不一定是快乐。
别人看他风光快乐,也许他正心结千千,闷得想上吊。
别人看他轿中美人冰肌玉骨,风华绝代,也许他心里牵肠挂肚的,却是另外一个平凡的女孩。
这就是感情,人类的感情,是绝对没有一定规律的,也没有任何人能控制,尤其自己更不能控制。
你要自己不要这么想,但是“它”偏要这么想。你要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人,可能你的脑子里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会出现那个人的一个影子。这种感觉虽然不是刀锋,却令人心如刀割。
不是爱情
爱情是什么?
爱得你死我活,爱得神魂颠倒,爱得神志无知,爱得没有你我就要死了,除你以外,我什么都不要,汽车不要,洋房不要,名誉不要,事业不要,朋友不要,甚至连父母兄弟都不要,甚至连生命都可以不要!
这算不算爱情呢?当然算的,如果连这情感都不算是爱情,还有什么情感能算是爱情?——可是这种爱情能维持多久呢?
你一个人,走在一条很偏僻的黄昏路上,看见两个老人:一个穿着很土的老先生,一个涂着口红的老太太。两个人,没有手牵着手,也没有很亲热的样子,有时候甚至是一个人走在前面,一个人跟在身后,甚至是跟在三四十米后,好像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
可是你如果也有一位身经百战历尽沧桑连死都经历过的人,你就知道那是种什么样子了。
——那就是一样人世间最可爱最舒服最让人羡慕的样子。
那当然已经不是爱情,而是人类所有最伟大的爱情的混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