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一天,我学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为此,我几乎搭上自己和搭档的生命。
就在前一年,我接连交上好运,成功征服了几条难度极高的路线。一次,遇到小碎石从天而降,一块大岩石从身旁滚落山下,我居然安然无恙。另一次,我帮同伴系上保护绳时,几乎失足跌下悬崖,然而到达顶点后,同伴更加后怕:我居然把锚点设在一块与岩壁不相连的巨石上,如果他刚才不幸摔倒,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为年轻,我从没想到这是运气。我以为,我能活着,并且登上山顶,是因为自己很优秀,而其他登山者之所以不幸遇难,是因为他们缺乏我所拥有的技能。但攀登科罗拉多岩壁的经历改变了我的想法:如果不想被傲慢和无知杀死,你必须更加谦恭。
那次,我带上新手迪克,把攀岩装置交给他,要他扣在绳索上,在我完成每一段路线后,顺着绳子往上爬。
下午,我们到达通往顶点的平台。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从站立的位置向上看去,白雪覆盖的科罗拉多落基山笼罩在一片薄雾中。几个小时以前摸上去还很温暖的岩石,现在变得冰冷残酷。
“大概只有50英尺了,”我抬头看了看最后一段路线,说,“我们应该能上去。”
“我不知道,尤西姆,”迪克说,“我很疲倦。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如果刚好到达顶点,天空就开始闪电,我们只有坐以待毙。”
他说得没错,但我觉得自己身体很结实,完全有能力登上山顶再快速下来。我把迪克留在平台上,独自攀登完最后一段。
还没来得及沉浸在登顶的喜悦中,我突然听到一种可怕的声音。发出声音的是绳索和攀岩器械。我的头发几乎直立起来。“迪克,整个山顶将被雷电击中。”我将绳索扣在上面的锚点上,喊道,“把我放下来。”
迪克一时竟找不到齿轮。“快!”我大声喊叫。他将绳子绕在自己腰间,赶在雷电击中山顶前将我放到平台上。
我感到极度恐慌。当迪克问我“我们该如何下山”时,我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上来的那边没有下山的路。更糟的是,岩壁向下形成凸角,我们必须在绳子上“荡秋千”,才能到达下一个锚点。我们没有准备食物、水或衣物,不能等到暴风雨过去才下山。迪克身上穿着短衣短裤,而气温正在迅速下降。
离天黑只有几个小时了,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我们固定绳索,准备垂直下降。我在前面领降,双脚用力蹬岩壁,依靠摆动进入下一个锚点。快要下降到绳索尽头时,我荡回岩壁,锁上齿轮,将自己固定在多个锚点上。
迪克也开始下降。但他没掌握用双脚蹬岩壁的技术,任凭自己在空中摇晃,就像一块口香糖绕在一根长头发上不停转动。幸运的是,绳索的头掌握在我手中,我奋力将他拉向我已经固定的锚点。
“抓紧绳子,我来固定下一个锚点。”我向他发出指令。此时,我们离地面还有300英尺高度,至少还需要两次垂直下降。
我开始固定锚点。
“尤西姆,绳子好像拉不动。”
“什么?你是不是拉错了头?把绳子给我。”
他把绳子交给我。我使劲拉了拉,但绳子依然一动也不动。绳子卡住了。
我们陷入困境。连接两根绳子的绳结卡在岩缝中,我们越用力,绳子卡得越紧。
我在右前方20英尺处找到了岩缝。“我去把绳子结起来,然后荡到另一个岩缝处。或许,那里的角度可以帮助我们将绳结解套。”我说。
我绑上绳子,用力向另一个岩缝荡去,然后抓住岩壁,插入另一个锚点,开始收紧绳子。这次运气很差。我说:“迪克,或许我可以爬上这个岩缝,从上面将绳子解开。”
“好的,但是你可以先将你的衬衫递给我吗?我快要冻僵了,双手开始不听使唤。”
我脱下衬衫,绑在绳子的一头,用力抛给他。
迪克没有接住,绳子弹回来。我探出身子,竭力想抓住它,但刚碰到指尖,它就坠落到岩下。在离地面300英尺高度的峭壁上,我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也许,我过去的运气太好,现在最需要它的时候,它已经用完了。
气温在不断下降,暴风雨越刮越烈,我们的体力透支了。最好的选择就是向下爬,先下降到正下方角度较小的岩缝处,再下降到地面。若能成功,我就可以找到一部电话,向一名搭档求助,然后重新爬到上面,将迪克解救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解开锁口,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开始下降。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我终于到达地面。突然,我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一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前面,几十辆车一字排开。原来,一位徒步旅行的妇女发现了我们的困境,向当地消防队发出了求救信号。
我和消防队员找到一条通往迪克方向的岩缝,爬了上去。迪克的皮肤冰凉彻骨。救援队立即对他展开急救。随着他的体温上升,我知道他还活着,某天可以再来攀岩。
我也是,但我已经变得更加清醒,看问题的角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学到了登山中最重要的一课:如果你因为过去的成功而沾沾自喜,错误地认为自己最了不起,你就已经面临最大的危险了。持续稳定的结果不仅需要勇气和坚毅,还需要自知之明和谦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