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许多人并不知道远方是什么。我问孩子,你喜欢远方吗?小伙子说,不喜欢,远方是什么地方?我喜欢宅在家里。
对年轻人来说,崇拜远方,不如喜欢家乡;打量虚幻而存在的远方,不如欣赏眼前的繁华。
若干年前,我是喜欢远方的。远方有连绵的山、一条大河、遥远的地平线和地平线上走动的人。
我到一个城市去,看到路上有家乡驶来的班车,隔着150公里的距离,就感到是那样久违。当我回到家乡,我的灵魂又开始躁动不安,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才告别,又开始怀念。
借一条船去远方。《儒林外史》中,儒生钱塘访友,马二先生不在,回处州老家去了。可以想象古人坐在回乡船上,一边看山,一边看水,两岸青山如黛,水流清澈如镜,清风梳头,活水洗脸,或倚或卧,喁喁私谈,桨声欸乃。一条船,在如画的山水间穿行。
远方是一种亲切的距离、空灵的妙境、美好的存在、热闹过后的安静。一条船,是缓缓写在水面上的象形文字。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坐非常快的交通工具,坐一条船,才知道路途的遥远。候船室,曾经是许多人的精神版图。有多少文人雅士,乡野村夫,攥着一张旧船票,从这里上船、下船。一条船,纤绳系在故乡的码头上。
远方有多远?你想象它有多远,就有多远。只要是你不曾去过,一个陌生的地方,哪怕近在咫尺,也是远方。
四川是我半辈子想去的地方,从读“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时就想去。前年,坐飞机去,却不是坐在靠窗口的座位上,我在白云之上打个盹,成都就在眼前。太快了,简直不敢相信,一条直线,把过程省略了,中间的还有那么多的千山万水、李杜唐诗。直到现在,还在怀疑,我有没有去过四川?
少年时,我对武汉向往,在上海老北站看到有汉口的车,就感到有一列火车往门里开,门里就是景象明晰的汉口。偏偏坐动车去了,两个小时后,我坐在吉庆街喝茶,它已不是我想象中的远方。
快,把远方的意境给破坏掉了,以至于许多人认为这个年代没有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