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过世界上许多极端的地方:冰原、火山、高地、海洋……
却发现无论在哪里,都有人类聚在这里,或是种植,或是采矿,辛苦地谋个营生,扎根下来。
在俄罗斯的堪察加半岛,零下三十多摄氏度,还有一群驯鹿人在这里,煮雪为茶,日夜与荒野相伴。
在印尼的伊真火山,那里的硫黄工,每天都走在地獄蓝火的死亡边缘。
秘鲁的拉林科纳达,世界最高的小镇,生活在海拔5100米的淘金人,在极寒与缺氧中,淘尽了生活的辛苦。
韩国的济州岛,以采集海胆为生的海女,一辈子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撑起了一个个家庭的生命线。
今年夏天,为了拍摄《侣行·翻滚吧非洲》,我们前往埃塞俄比亚达纳吉尔凹地,也是地球上气候最极端、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之一。
这里的年平均气温高达34。4摄氏度,常常一不小心就到60多摄氏度,被称为世界上最热的地方。
然而,也是在这里,我们见到了人最艰难的一种活法:有这样一群挖盐工,赶着骆驼,年复一年地走进这片令人生畏的大火炉,寻找宝贵的盐。
在他们工作场地的不远处,就是达洛尔火山,地面遍布着温度高达100摄氏度的硫酸溶液、散发着恶臭的硫黄。
方圆几百里,只有奇异绝美的景色,没有可饮用的水,没有一丝生命迹象,让这里被《国家地理》杂志称为“世界上最残酷的地方”。
而这群挖盐工,也被称作“最接近地狱之门的人”。
我们是今年9月抵达达纳吉尔凹地的。虽然北京已是秋天,但这里的温度还是42摄氏度。
当地人说,最高时,这里达到过60多摄氏度。所以,现在还算凉快……
这里不仅热,而且荒凉。方圆几百里,可都没有酒店。
当地人在旷野的空地上搭几张床,就是对游客最好的招待了。
到了晚上,这里就成了美丽的“星空酒店”。
除了高温,在这里取水也非常不方便。
只有在远离村庄的地方才有一口井,村民们要赶着毛驴,穿越荒漠,才能运上几桶水。
在这里,早上的温度会凉爽很多,气温能到18摄氏度,到了中午,气温则会飙升到四五十摄氏度。
但对于这样的气温,当地的阿尔法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继续开车,一路看不到任何河流,也没有任何的绿色,真算是世界上生存环境最残酷的地方。
很久以前,达纳吉尔凹地是海洋的一部分。经过漫长的时间,这里的海水不断蒸发,形成一个咸水湖泊。
极端高温的作用下,盐分从湖水里离析出来,形成厚达近1000米的盐地。
在这附近生活的阿法尔人,大多以挖盐为生。
在许多国家,盐历来都是被政府垄断专卖的资源。私人未经允许,不能私自采盐。
达纳吉尔凹地也是这样,厚达千米的丰富盐矿,但只有政府允许的七八百名矿工,可以在这里开采。
我们来到其中一名盐工艾哈迈德的家。说是“家”,其实特别简陋。
几个木棍支撑起几片凉席,就是房间的四面墙了。
达纳吉尔凹地早晚温差大,附近的盐地和沙地都不保温,所以这些简陋的窝棚,也是人们难得的栖息地。
这些沙漠中的屋子,都是因为采盐而建造的。而这里众多的家庭,也是因为采盐才能维持。
埃塞俄比亚的平均工资大约是每个月90美元,而挖盐工可以挣到300到400美元,收入还算不错。
这也许就是这些挖盐工可以在这么残酷的环境下,常年劳作的原因之一吧。
艾哈迈德带着我们去看他挖盐的地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盐湖。
他们每天顶着几十摄氏度的温差,在这里挖盐,再用骆驼运到镇上贩卖。
挖下来的一块块盐砖,堆起来还是很壮观的。
这些盐砖,曾是埃塞俄比亚使用近千年的官方货币。
而直到今天,这里的采盐方式也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先用工具敲开地面上的盐块,再用木棍一块一块撬下来。全凭人力,没有任何机械成分。
我跟梁红也尝试了一把采盐的过程。
这样的工作本就极其耗费体力,在高温之下更是累人,挖不了几块,我们俩就累得够呛。
付出这么大的努力,我们最终挖出了价值3元人民币的盐块。
除了这片荒漠,在埃塞俄比亚,还有一个火山采盐湖可以产盐。
那里的采盐工,下湖捞盐,通常只穿一条内裤,因为穷,他们也没法购买护具。工人只能用泥土袋子堵住鼻孔,让腐蚀性极强的盐,没办法进入鼻子。
但他们的眼睛,却没有任何防护,所以赤红的眼睛,成了辨认他们的重要标志。
未经加工的盐,腐蚀性极强,甚至把黝黑的皮肤,都腐蚀成了白色。
对于他们来说,盐是甜,盐是苦。盐是希望,盐也是诅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在荒漠中、在盐湖里,拼命工作。
当地人告诉我们,他们挺不希望自己的子女,以后还在这片盐湖待着。谁都知道这工作要命。
然而,就像不断推着巨石的西西弗,这群沙漠里的人,一辈又一辈,重复着古老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