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辑 一个超级灵魂的伤心事(2)
接着又一天
瞧他们是怎样囚禁我的!干这些好事的是我的父亲伊凡?伊凡诺维奇,还有我的母亲(我这会儿忘了她的名字),还有其他所有的人。
我没法呼吸。
他们不允许我。
每一次我企图自杀他们都阻止我。
昨晚我又试了一回。
我放了一小瓶硫酸在我床边的桌子上。
它没有要我的命。
他们还阻止我跳河自杀。
嗨!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徒劳地问空气和树木为什么我不该自溺。它们给不出任何理由。
可是我渴望自由,自由如那些小鸟,如它们中最小的那一只。
我注视在风中摇曳的树叶们,我想成为一片树叶。
可他们所想的只是迫使我吃!
昨天我吃了一只香蕉!呸!
接着的一天
今天散步的时候我碰到一棵卷心菜。
它躺在树篱的一角。残忍的男孩们用石头把它赶到了那里。
我把它捡起来的时候它已经死了。
它旁边是一个蛋。
它也死了。啊,我哭得多么伤心——
今天早上
我的心跳得多厉害!一个男人走了过去。他走了过去,真的走了过去。
我从窗户看见他从园门边走过,去了河边那片草地,我心爱的楚普夫斯卡娅花就长在那里!
他显得多英俊啊!没有阿利克西斯?阿利克索维奇那么高,啊,不!而是又矮又宽又圆——形状就像上个星期死去的那棵美丽的卷心菜。
他穿一件天鹅绒夹克衫,手拿一张野营折叠凳,背上背着一个画框,嘴上则叼着一个弯弯的长柄烟斗,他的脸不像阿利克西斯的那么红那么粗,而是又细腻又美丽,还挂着一丝像照在宝石打磨粉上的月光似的微笑。
我爱上他了吗?我说不清。还没有吧。爱是一株柔弱的植物。你不能强迫它生长。
他经过的时候,我俯身出窗并向他投去一个玫瑰花蕾。
但是他没有看见。
接着我又向他投去一块肥皂和一把牙刷。可我没有打中他,于是他往前走了。
另一天
爱情已进入我的生活。它充满了我的生活。我再一次见到了他。我和他说了话。他在河边坐在折叠凳上。他坐在凳上,真是漂亮极了:他显得那么强壮,而他坐着的凳子是那么脆弱。
他面前放着那个画架,他正在作画哩。我对他说了话。
现在我知道他的名字了。
他名叫——写他的名字时我的心跳得多厉害啊——不,我不能写出来,我要悄悄把它说出来——他叫奥托?丁克尔斯皮尔。
难道这名字还不美吗?啊!
他正在画布上作画——美丽的色彩,有红色、金色和白色,它们一条一条的,向四面八方涂开,那么辉煌,还发着乳白色的光哩。
我惊奇地看着它。
我本能地对他开了口。“你在画什么呀?”我问道,“画的是圣婴吗?”
“不,”他说,“是一头奶牛!”
然后我再看了看,我可以看出那是一头奶牛。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将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我说,“不要告诉任何别的人。”
我知道我爱上了他。
一个星期之后
每天早晨我都去河岸边的草地看奥托。
他坐在那儿作画,我则坐在一旁和他谈话,两只手握在膝盖边。我告诉他我所想的一切、所读的一切、所知道的一切、所感觉到的一切和感觉不到的一切。
他带着走神的表情听我说话,这说明他正在沉思,我已学会去爱这种神情,有时候他好像几乎就没在听。
我们之间的心灵交流是奇妙的。
我们互相激发对方的思想。
奥托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弟子。
昨天我问他黑格尔或史莱格尔或威格尔是否道出了人牛的真谛。
他说他不知道!我的奥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