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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篇 少年与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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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篇 少年与山猫

苏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他最近才开始学打猎,兴趣非常浓厚,整天忙着寻找猎物。

有一次,他到郊外去,恰巧看到一群野鸽从湖面飞过,歇在对岸的枯树上。那棵树和树林里其他的树一样,被一场大火烧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看起来显得特别高大,就像一座纪念碑那样耸立着。

野鸽群歇在树上,整齐地排成一列。苏正为了找不到目标而苦恼,看见了它们,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于是悄悄地靠过去。

鸽子好像知道苏用的是旧式步槍,不可能射得太远,而存心跟他开玩笑。它们稳稳地站着,直到苏要举槍瞄准时,才争先恐后地挥着翅膀,  “啪——啪——啪——”全部飞走了。

不久,又有许多野鸽三五成群地飞进低低的丛林里。林中有一间木造的小房子,房子附近有一道泉水,鸽子们就停在泉水边喝水、嬉闹。苏借着树木的掩护,偷偷地接近它们。他发现离他很近的树枝上有一只鸽子,马上举槍瞄准。

就在他扣下扳机的一瞬间,  “砰——"地响起一个大而尖锐的声音,接着鸽子就掉下来了。

苏刚要跑过去捡他的猎物,忽然从森林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抢先捡了去。

苏大叫:“喂,康尼,你不能拿走我的鸽子呀!’’

康尼笑着说:“你的鸽子?这是我用来复槍打中的,你的子弹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

苏不相信,要求查看鸽子身上的弹痕。出乎他们的意料,这只鸽子不但中了康尼的来复槍弹,也中了苏那老式单发步槍的槍弹。原来苏和康尼瞄准的是同一只鸽子,而且都打中了。

“哈,真有意思!"两个人相视哈哈大笑。

可是,这只鸽子究竟该给谁呢?在这片尚待开发的土地上,弹药珍贵,粮食更是必需品,现在两个人击中同一只猎物,就很为难了。 还 好他们住在一起,才不至于冲突。

康尼是一个带有爱尔兰血统的典型加拿大人,虽然 还 没有成年,却已经有一米八高了。他走过苏的面前,领先进入小木屋。

木屋里没有一样不必要的家具。从那简朴的摆设看起来,或许会让人以为住在里面的人生活一定很单调,可是事实上刚好相反。清苦的生活并没有使康尼和他的妹妹屈服,他们继承了爱尔兰人的智慧和刻苦精神,浑身充满活泼的朝气。蝙蝠阿塔拉

康尼的家里人口众多,他是父母的长子。本来他和家人住在往南四十里的一个乡村里,因为逐渐长大了,父母才把森林里开拓的土地分配给他。他和两个妹妹搬过来,继续开垦,现在他正计划开辟一座属于自己的农场。

康尼的两个妹妹,大的叫玛格丽特,小的叫露。玛格丽特勤快而能干,三兄妹居住的小屋里,一切杂事都由她处理。露年纪比较小,不能帮太大的忙,但是她个性开朗,而且善解人意。

苏跟在康尼的后面,也走进小木屋。他现在是康尼他们的客人,因为他前一阵子生了一场大病,最近才稍微康复,所以他的家人把他送到这空气清新的森林来,希望他好好调养身体,早日恢复健康。另一方面,苏已经十五岁了,又在学打猎,森林可以说是最好的练习场所。

康尼兄妹的屋子是用木头搭的。那些木头蛩、飞,都是直接从树上砍下来,没有经过修整就拿来当建材,所以显得参差不齐。屋子里连地板都没有,屋顶也只用泥土和草混在一起铺上去,过了些时候,就长出了绿绿的草来,样子倒蛮好看的。

小屋的四周尽是原始森林,除了两条小路以外,其他部分都是绵延不断的树海。那两条小路,一条通往南边的小村落,地面凹凸不平,非常难走;另一条紧连着湖,湖里的水常常溢到路面上来。湖的对岸有另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是和康尼家距离最近的邻居,但相去也有六公里远。

康尼每天的生活很少有变化。

通常他都在黎明时醒来,然后喊醒妹妹,接着便去喂马。康尼喂马的时候,玛格丽特就准备早餐,好让他吃饱了去干活儿。

到了他们作标记的某一棵树的影子照到湖面时,玛格丽特就放下杂务,汲水做中饭。露则挥着绑了布条的长竿,招呼康尼回来。康尼由田里或晒草场走回家时,总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看那样子,不用说就知道他工作得很卖力。

至于苏呢?他正热衷于打猎,几乎整天都在外面,到了晚上,才回来和康尼兄妹一起进餐。

他们的食物和生活一样单调,除了猪肉、面包、马铃薯和茶以外,顶多再加个新鲜的鸡蛋,因为他们养了十二只母鸡。若想吃其他野味,只能靠打猎了,猎不到当然就没得解馋啦!

康尼的主要工作是开垦农场,很少花时间在打猎上,所以,每次苏想练习射击,都得单独行动。无论哪一种树木,时间久了,总会枯死,而新生的小树会不断长高,变成大树,这是自然界的更替现象。

最近森林里最大的一棵树倒了。因为年代久远,树干早被虫子蛀空,入冬以后,强风一吹,便折成两段,露出空心的树洞来。

一只待产的母山猫这时正在找窝。当它看见陽光下这棵横倒的大树干时,高兴得不得了,就决定在这里住下来。

母山猫的身体很瘦小,而且快饿瘪了,找好住的地方,它开始想办法填肚子。

前一年的秋天,许多兔子都得瘟疫死了,冬天雪又下得很厚,躲在地下的雷鸟也差不多都被冻死了。春天一到,大雨不停,不但淹死了仅有的少数几只小雷鸟,泛滥的河水也使山猫们不敢下水捕鱼或青蛙。

大多数山猫因为吃不饱,身体都变得瘦弱不堪。这只待产的母山猫更是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即使碰上再不好惹的动物,它也会冒险一试。

几天以后,小山猫出生了——每一只都非常瘦小,这是因为它们的母亲怀它们的时候营养不良的缘故。

母山猫生产后,一方面得哺育孩子,一方面得留意安危,没有多少时间觅食,所以经常饿肚子。

有一天,母山猫幸运地发现了一只红松鼠,那只红松鼠被追得走投无路,逃进树洞,最后 还 是被捉到了。又有一天,母山猫只逮到一条气味难闻的黑蛇,它也勉为其难地吃了,因为如果整天不吃东西,便没有奶水喂孩子。

这一天,在绿树参天的森林里,母山猫遇见一只庞大的黑色动物。树梢的枝叶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曳着,空气里夹杂着一股难闻的腥臊味。这种特殊的臭味母山猫并不陌生,根据它灵敏的嗅觉判断,这是一只浑身长满棘毛的豪猪。

尽管母山猫知道豪猪那针一般的棘毛会扎人,它 还 是以闪电般的速度扑过去。只可惜偷袭失败。豪猪的脸被抓破一块,它把头一低,尾巴往上一翘,母山猫来不及躲闪,就被棘毛刺到了。立刻,母山猫身上十几个地方同时感到被针扎似的疼痛。

母山猫忍住疼痛,用牙齿把身上的硬刺一根一根拔出来,气愤地告诉自己:

“哼,要不是肚子太饿了,我才不会笨到去惹那只浑身是刺的豪猪呢!"

隔天,母山猫又出去觅食,结果 还 是只捉到一只瘦巴巴的青蛙。它实在忍不住饥饿,只得勉强走到离森林较远的丘陵地去觅食。

当它穿梭在杂草丛生的野草地里,认真地搜寻猎物时,忽然从远处传来“咕——咕——咕——"的叫声。母山猫从来没听过这种陌生的声音。它逆着风,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这时,不仅奇怪的叫声继续传来,空气中 还 隐约夹杂着一股新鲜的气味。

母山猫又向前进,陌生的叫声越来越接近。当它跑到草地中央时,被眼前的两个大窝吓呆了。

那两个大窝形状很像是麝香鼠或河狸的,但却来得更大些。麝香鼠或河狸的窝通常都在沼地附近,而这两个用粗木建造的大窝却建筑在干燥的高地上。

“奇怪,究竟是什么动物的窝呢?”

母山猫想不起来它见过的动物中,有谁会筑这种怪里怪气的窝。更让它惊奇的是,木窝的四周有很多大雷鸟,三五成群地在草地上啄食。它们不仅身体比以前见过的雷鸟大,羽毛的颜色也不一样,有黄色、白色和杂色的,非常好看。

母山猫哪里会知道,它所看到的怪窝和大雷鸟,正是人类居住的小木屋以及他们所饲养的鸡群呢!少年与山猫

看到那么多鸡,母山猫就好像猎人意外发现鹿的踪迹般,兴奋得在心底高声叫道:“啊,这么多猎物,我可以饱餐一顿了。”

它压低身子,趴在地面上,一声不响地匍匐前进。

山猫本来就是肉食动物,再加上长时间的饥饿,面对这一大群发出诱人气味的猎物,怎么能不流口水呢?于是,它下定决心,至少要抓一只来尝尝,即使得花几小时或整天的时间,都不在乎。

为了求生存,母山猫已经把自己磨练成很有经验的猎食家了。它知道如果想在这些雷鸟飞走之前抓住它们的话,就必须先缩短自己和它们之间的距离,所以它又靠近过去。

草丛前面横卧着一棵倾倒的树干。母山猫利用树桩和草丛的掩护,身子尽量贴近地面,躲在树干后面,窥伺着零零落落散布在木屋四周的鸡群。

正在觅食的鸡群中,突然有一只公鸡发出“喔!喔!喔!”的警告声,引起大家的注意,母山猫也被它吓了一跳。

“难道它们已经发现我了吗?"

母山猫怕暴露形迹,把身体伏得更低了,躲在密密的草丛里。

鸡群没有发现任何危险的征兆,又放心地啄起食来。

从掩蔽它的树桩到木屋间,依平时的速度,母山猫只要跳几步就到了;现在为了要达到“非抓一只来尝尝不可"的目的,它足足爬行了一个钟头。

这时候,鸡群已经进入它的攻击范围了。母山猫决定把其中的一只白鸡,列为第一个攻击目标。并不是因为白鸡离它最近,而是白鸡具有特殊的吸引力。

小木屋外的空地四周,长了许多绿色的野草,草丛间到处突出来矮矮的树桩。白鸡就在附近晃来晃去。刚才那只叫声洪亮的公鸡,现在又拍动红色的翅膀,飞到屋顶上大声啼叫了。

这次,母山猫很镇静,它想:“公鸡大叫,绝对不是在传递危险的信号,否则白鸡不会毫无戒备地在那里走着。"

白鸡轻柔的羽毛,从杂草间的缝隙看去,闪闪发亮。已经爬到空地前面的母山猫,为避免超出横木而失去掩蔽,用力撑开四肢,使柔软的身体贴着地面,然后巧妙地绕过树桩,一寸一寸地向前进。

肉类的新鲜味道一阵一阵钻进母山猫的鼻子。母山猫饿瘪了的肚子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又有一只鸡跟着红公鸡飞上屋顶,其余的鸡仍然低着头在啄食。母山猫又向前滑了五步,溜进空地边缘的草丛中,白鸡正好就在眼前。

母山猫用锐利的眼光揣测自己和猎物间的距离,再仔细试试自己站得够不够稳,然后凌空跃起,扑向目标。

只见灰影一闪,白鸡便倒了下去。在鸡群 还 没觉察到发生什么事时,母山猫已经咬着猎物,逃得无影无踪了。

母山猫忍不住心里的高兴,在奔回森林的途中,喉咙里不断地低声咕噜噜叫着。

当那只被它咬着的鸡逐渐停止挣扎时,它听见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前面有一棵倾倒的树,母山猫很快就跳上去。白鸡张开的翅膀妨碍了它的行动,它只好暂时放下猎物,改用前脚去抓。

脚步声越来越近,母山猫屏住气息,警觉地盯着前方。突然,前面的草丛被拨开了。母山猫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少年——那就是苏。。

苏和母山猫直挺挺地对峙着,四只眼睛都闪着错愕的光。母山猫因为曾经被人类打伤过,非常仇视人类,所以一见到苏就不停地发出挑战似的咆哮。接着它很快地跳下枯木,嘴里衔着那只白鸡,跑进草堆里。

这地方距离山猫的窝 还 有二三公里远,它丝毫不敢松懈,一口气跑了回去。

到了陽光普照的绿色草原上,母山猫终于看见它的窝了,它愉快地呼唤它的儿女们。

小山猫们听到声音,急忙冲出来迎接妈妈。它们也很久没有吃东西了,看见妈妈衔着猎物回来,高兴得“喵——喵——"直叫。

苏是在镇上长大的,刚到山野来的时候,因为分辨不清方向,一个人不大敢到处乱跑,即使要打猎,也是以康尼伐木的地点为中心,以能够听到伐木声的范围为半径,作为他活动的极限。慢慢地,他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以后,活动范围就一天天扩大了。

有人说,辨认方向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树上的青苔;长青苔的那一边便是北方。苏认为这种说法并不可靠,每次出去, 还 是宁可靠指南针或观察日影的移动来辨认方向。

他喜欢在森林里到处乱跑,伺机观察野生动物的生活情形。做这项工作时,很可能会遇到野兽的攻击,所以每次出去他总是带着槍。少年与山猫

森林里,如果有地方被开垦成住所或田地,自然而然就会失去野生动物的踪迹。在康尼兄妹住的小木屋附近,苏只发现过一只肥胖的松鼠。那只松鼠在离小木屋约一百二十米远的树根下挖穴做窝。

野生动物的生存法则不外是随时提高警觉,尤其对带着槍的猎人更须小心防备。这只松鼠深深了解其中的诀窍,练就一副机灵的功夫,想要捉它很不容易。

苏曾经设过陷阱,也曾经带槍追踪,好几次跟松鼠像玩捉迷藏似的东跑西追,结果总是让它逃掉了。

有一天,康尼自言自语地说:“好几天没吃到肉了,无论如何,今天非弄点肉来吃不可!"

于是他从墙上取下来复槍,装上子弹,靠紧门廊的木柱,瞄准一棵矮树桩。等松鼠在矮树桩上出现时,康尼出其不意地“砰——"一声开槍了,那只松鼠立刻从树上跌落下来。

小精灵般的松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射死呢?原来它时常来偷吃农作物,康尼对它非常痛恨,所以特别研究了它的生活习惯,发现每当天气晴朗的时候,它一定会从地穴里钻出来,爬到旁边的矮树桩上晒太陽。

这天清晨,陽光很早就透过云层照射到森林里。温暖的空气提醒了康尼,使他能趁松鼠在晒太陽时,一槍打中它。

槍声响的时候,苏正在木屋外散步,所以很快就将猎物捡回来。他兴奋地喊道:

“康尼,你真了不起!一槍射中它的脑袋,足足有一百二十米远哩!”

“没什么,运气好罢了!"康尼微笑着说。

松鼠肉又香又嫩,大家吃得眉开眼笑。康尼尤其高兴,因为他又有一张毛皮可以利用了。

康尼对制皮的方法很内行。他先把剥下来的生皮埋在热热的灰烬里,使上面的毛自动脱落。再把它泡进肥皂水里,三天后,将泡过的皮撑开,放在陽光底下曝晒,直到干了为止。经过这一连串的过程,生皮便成为可以利用的皮革了。

苏观察动物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他经常到森林深处探险,希望得到一些新鲜的体验。有的时候,在一天当中能碰到很多好玩的事,给他带来很大的乐趣,但大部分的日子都平淡无奇。

有一次,苏越过山脊,朝着一个陌生的方向走去,走了很远,在一片绿草地上看到一棵枯木。它的树干特别粗大,留给苏很深刻的印象。

苏轻快地跳过枯木、穿过草地。继续向西走了两公里,到达小湖边。大约又走了二十分钟后,他突然停下脚步。

一棵十米高的树上,有一只黑色的大动物。苏惊喜地想:“那不是熊吗?等了整个夏天,总算让我等到一个考验勇气的机会了。’’

远远望去,那只熊并不很大——甚至嫌小了一点。

“大概是只小熊吧!"

接着他又想:“如果是小熊,说不定熊妈妈 还 在附近哩!”

苏有点畏惧地看了看四周, 还 好除了小熊外,并没有别的动物。

于是,他放心地瞄准树上的动物。子弹一射出去,它立刻应声掉下来!苏连忙跑过去看。

“糟糕,怎么是一只大豪猪!"

苏蹲在大豪猪旁边,很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竟把豪猪当作熊杀了。

他仔细察看豪猪的伤口,发现它的脸上有两三道很深的抓痕,心想,大概是和别的动物争斗时被抓伤的吧!

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裤管上染了一片血迹。原来是左手不小心被豪猪刺了。他看到豪猪身上尖利的棘毛,决定放弃它。

回家以后,他把经过情形告诉康尼兄妹。露听了忍不住大叫:“哎呀,苏,你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把它的皮剥下来呢?如果你把皮带回来,今年冬天我不就有一件暖和的皮袄了吗?”

苏甩甩受伤的手,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这事过后,连续下了几天雨,太陽总算又露面了。那天,苏心情愉快,准备出去摘一些花草回来。他知道农田附近一棵倾倒的榆树旁,长着很多他需要的那种花草,并不难找。

苏一路吹着口哨,走近榆树。突然,他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和草丛中晃动着的黑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大山猫。

山猫好像早就发现苏了,两眼露出凶光,低声咆哮着。它的脚下踩着一只已经断了气的白鸡。

“啊,那不是康尼养的大母鸡吗?可恶的山猫!"

苏恨不得马上就射杀它,可是他忘了带槍。他瞪着山猫,山猫也瞪着他。过了一会儿,山猫看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便咬着鸡,一溜烟钻进草丛里跑了。

这年夏天雨量特别多,吸饱了雨水的泥土变得又松又软,即使轻轻踩过,也会留下很深的脚印。这种情形非常适合狩猎。在干硬的泥土上,有时候连经验丰富的猎人都很难搜寻出猎物的踪影。

一天,苏发现一些动物的脚印。因为两小时前下过大雨,旧的脚印都被雨水冲走了,这些新烙上的脚印特别明显。

苏跟踪了大约八百米左右,到达一个很宽阔的山谷,看到一只母鹿带着一只白色斑纹的小鹿,正以惊讶的眼神注视着他。

“没想到,我追踪的原来是两只鹿!”

苏 还 在想该怎么做的时候,母鹿已经转过身,竖起白色的尾巴,轻快地向前跳去,小鹿也跟在后面跑了。它们越过矮矮的树丛,弯着身体钻过半倾斜的树干,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的经验留给苏很深的印象。以后他只要发现鹿的脚印,都认为一定是鄂对母子鹿留下的——虽然他并没有见到它们。

有一天,苏只看到一只母鹿——他认为它就是那对母子鹿中的母鹿。母鹿显得很焦虑,似乎在寻找什么。这时,苏想起了康尼曾经教他的一种捕鹿方法。他悄悄弯下腰,摘了一片宽阔的草叶,用双手的拇指轻轻夹住,放在嘴边,吹出一种短而尖锐的声音。

母鹿以为是小鹿在呼唤它,就朝着苏这边跑来。

苏立刻举槍瞄准,但是母鹿似乎已经察觉到危险,跑到中途便停住了。它睁着大而柔和的眼睛瞪着苏,苏被它瞪得心慌,连自己在做什么都忘了。一个犹豫,母鹿转身绕过一棵大树,消失在树林里了。

苏怜惜地说:“可怜的母鹿一定是找不到它的小鹿了。"

又过了半小时,苏在森林里再次见到大山猫。

他越过距小木屋北边几公里外的一个很长的山脊,在一片空地上,看见一只短尾巴、模样很像猫,但是比猫 还 要大的动物,无邪地望着他。

“噢,小山猫!”

苏毫不犹豫地举起槍,却又下不了手。

那只小山猫一点也不畏惧地偏着头,愣愣地望着苏,然后转过身子,和另一只没有被苏发现的小山猫玩耍,用前爪捉它的尾巴。苏开始迟疑不决,究竟该不该开槍呢?过了一会儿,他想起那只偷鸡吃的可恨大山猫,心中的怒火又燃烧起来。嗯!不解决它们,康尼家的鸡就不保啦!

当苏重新举槍瞄准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吼声,吓得他急忙转过头去。在他背后大约三米远的地方,一只母山猫正狠狠地瞪着他。

这时如果用槍打小山猫,就太冒险了。苏把子弹装进槍膛……这当儿,母山猫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叫唤小山猫,然后衔起一块沉重的东西,和小山猫逃进树林里去。苏装好子弹,抬起头时,只隐约看见母山猫嘴里衔着的是只浓褐色带白斑点的动物。

从此以后,苏曾费心找过母山猫,但始终没有下落。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会和那只母山猫展开激烈的格斗。

以后的六个星期,森林里一直很平静。

有一天,健康、活泼的康尼突然变得很沉默。本来他每天早晨起来都喜欢哼曲子,那天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小木屋里最大的房间是苏和康尼的。那天晚上,苏一直没有办法入睡,因为康尼翻来覆去,不断地呻吟。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的时候,康尼 还 是和平常一样拿饲料到马厩里喂马,但是到了露起来帮玛格丽特准备早餐时,他又躺回床上休息。

过了好久,他才从房里出来,到外面去工作,可是很快又回来了。玛格丽特看见他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在这干燥而炎热的夏季,为什么康尼会不停地颤抖呢?玛格丽特替他盖了好几层厚毯子,他仍然喊冷。几个钟头以后,又发起了高烧。

“啊,疟疾!”大家心里都明白了。

玛格丽特立刻到森林中寻找海笠草的幼苗,用围裙兜了一大堆回来,放在炉火上煎成汁,给康尼喝。

虽然有大家的细心照顾,康尼的病仍不见好转。十多天以后,他不但明显地瘦下去,连工作的力气也没有了。

康尼得的是不太严重的疟疾,病情时好时坏。有一天,他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便告诉大家:

“这病一发作起来,实在难受,我 还 是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吧。趁我今天精神 还 不错。你们去替我准备马车。假使我在途中病情又恶化了,我会躺在马车里休息,让马把我带回家去。

“我相信有母亲的照顾,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恢复健康了,到时候我会尽快赶回来。在我 还 没有回来以前,如果食物吃完了,你们可以乘独木舟到艾利顿叔叔那儿借一些。”  于是。两个妹妹帮他套好马车,并在马车里装了许多于草,一来可当马的饲料,再者,万一康尼病情发作,也可以躺在上面休息。

准备好了以后,脸色苍白的康尼被大家扶着爬进车里,向崎岖的狭道驶去。

留下来的三个人目送着逐渐走远的马车,仿佛在荒岛上被夺走了惟一的小船似的,怅然若失。

康尼离开森林 还 不到三天,露、玛格丽特和苏也跟着病倒了,而且感染的都是很严重的疟疾。不像康尼 还 有好转的时候,他们这一病,根本就是一天比一天差。往日充满欢笑的小屋。现在已经变成了弥漫着愁云的病窝。

一个星期以后,玛格丽特已经没有办法起床了,露虽然勉强能够活动,但只能在木屋四周走走。不久,连露也爬不起来了。

苏的身体虽然也很衰弱。不过在三个人里面情况 还 算是最好的,所以做饭的工作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看样子,康尼在一个星期之内是不会回来了,幸好大家都病得胃口全无,每天只吃一餐应付了事,否则食物老早就不够了。只是因为吃得少,营养不良,身体也就更难复原了。

康尼曾在屋檐下面钉了一个木箱,专门存放肉类。一天早上,苏和平常一样勉强起床,想去切块肉来煮。谁知他打开箱盖时,竟然发现剩下的腌肉已经不翼而飞了。苏非常气恼,因为除了那些被偷走的腌肉外,他们只剩下面包和茶了。

苏沮丧地回过头,看见在马厩旁边走动的鸡群,心里又高兴起来,可是霎时他又泄气了。

“看到鸡又怎么样呢?我的身体这么衰弱,想抓那些精神饱满的鸡,简直比登天 还 难!”

“除非……"他灵机一动,  “除非用猎槍!"

他回到屋里拿出槍来,瞄准了半天,好不容易打中了一只母鸡。他把鸡毛拔掉,清洗干净,为了省事,就整只鸡放进锅里煮着。

三个人吃这只鸡,勉强维持了三天。三天后,苏又拿槍——似乎比以前更沉重了——走进鸡窝射鸡。好久。他又打中一只,现在槍膛里仅剩下一颗子弹。康尼走的时候带走了来复槍,留下的猎槍里一共只有三颗子弹。

他去捡中弹的鸡时,发现剩下的鸡明显地少了。他也没精神去追究到底它们是躲起来了, 还 是被抓了。

过了三天,他又想去射鸡时,窝里竟然只剩下一只鸡。为了打这只鸡,他用掉了最后一颗子弹。

之后,他们的生活就在发病、饥饿和等待康尼回来中度过。

苏通常在早晨时觉得比较舒服,他便利用这段时间,把所剩的一点食物煮好,再分别拿到各人床铺旁边的小桌上。这些食物便是一整天的粮食。同时,苏也预备了一点水,以防晚上病情恶化的时候,没有办法起来替露及玛格丽特拿水。

每天到了下午一点钟,苏就开始发冷,全身颤抖,上下牙齿碰得格格作响,即使升起火炉仍然不觉得温暖。

这种时候,他只能躺在床上尽力忍耐,等待寒颤过去。

每次发病,苏都得连续挨上六小时左右的折磨,有时候难受得一直想吐。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另一种煎熬来了。他会发高烧,烧得口干舌燥,只想喝水。口渴、喝水,口渴、喝水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半夜两三点钟才平静下来。疲惫不堪的苏等身体的热度恢复正常时,才逐渐进入梦乡。

康尼曾经说过,如果食物没有了,可以乘独木舟到对岸的艾利顿叔叔那里借一些来。

但是大家都病得这么厉害,谁能去做这件事呢?

目前,他们只剩下半只鸡了,吃完以后,只有等着饿死了!看情形,康尼短时间内并不会回来。

这三个星期简直像无止境般的漫长。不论病情多么严重、绝望,他们惟一的念头是:

“上帝啊,让康尼快回来吧!’’

这天,剩余的鸡肉快吃完了。苏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把一桶水搬进屋里,预备在三人发烧时喝。

到了晚上,苏比推测的时间提早发烧,而且也比以往烧得更厉害了。

他不停地舀水喝,满满的一桶水在他开始退烧时。已经只剩下桶底的一点点了。

破晓的曙光悄悄溜进屋里,朦胧中,苏被一个近在身边的怪声惊醒过来——是谁在喝水?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啊!离他头顶不到三十厘米的右前方,有两颗闪烁着光芒的大眼睛。这是什么动物的眼睛呢?好可怕呀!

苏恐惧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

但是舔水的声音并没有消失,不得已,他再度睁开眼睛。

“哎呀, 还 在那里!”

好大一只毛茸茸的怪物!苏看到它那闪亮的大眼睛,也听见它沉重的呼吸声,知道绝不是在梦中。

不久,那只动物从桌子上跳下来,钻进桌子底下。

苏完全清醒了,他用两只手撑住身体,愤怒地大吼,想把怪物吓跑。但是那只动物像是有意接受他的挑战似的,毫不畏惧地从桌子底下出来,睁着两只大眼睛,渐渐逼向苏。接着,它穿过苏的床底下,通过泥地,从放置马铃薯的地窖口跑了出去。

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苏越想越害怕,不过,暂时也没力气追出去看看。

他慢慢挪动身体,到了放柴火的地方,抱了几根木柴,塞住地窖的人口,防止它再进来。

虽然他们三个人都没有食欲,但仍然勉强吃了一点东西,以避免体力继续衰弱下去。现在他们眼看就要断粮了,而康尼 还 是没有回来。

康尼或许以为他们已经在艾利顿叔叔那儿借到食物了,所以不急着回来,谁会想到他们正处在又病、又饿的境况中呢?

当天夜里,苏退烧后,刚开始打起瞌睡,又被怪声音吵醒了。这回听起来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啃骨头的声音。

他张开眼睛,注视着黑漆漆的房间。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怪声呢?噢! 还 是那只庞大的动物。它正高高地站在桌子上面,隐约中可以看到它那轮廓不清的背影。少年与山猫

苏大声一喊,随手拿起地板上的鞋子准备掷去。那动物很快跳下地面,从地窖的入口逃走了。苏顺着它逃走的方向看去,只见昨天早上用木柴堵住的出口,已经被拨开了。

这次绝对不是在做梦,玛格丽特和露也看到它了。苏查看了一下,那只动物把剩下的一些鸡肉全吃光了。

可怜的苏四肢无力,根本没办法下床,听到玛格丽特和露痛苦的呻吟声,又不得不挣扎着到外面去提水。

在水井旁边,他无意间发现了一棵果树,顺手摘了些带回去充当食物。

那天晚上,苏除了和平常一样,先做好御寒和防渴的工作,又做了些零碎的活儿,最后在床铺旁边放了一支捕鱼的叉子。那鱼叉虽然已十分陈旧,却是他们目前惟一的武器。另外,他 还 放了些松枝和火柴,准备照明用。

苏心里想,那家伙一定 还 会再来。它再出现时,可能因为木屋里已经没有可吃的东西,而把他们三个躺在床上的病人,当作猎物袭击。

想到这里,苏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在森林里看到的一幕。一只褐色带白色斑纹的小鹿,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结果被残酷的山猫拖走了。

他想,万一他们也遭到和鹿相同的命运,那有多可怕啊!

苏决心要和那动物周旋到底。他用木柴重新做了一个木栅,围住地窖的人口,防止那只动物再度侵入。奇怪的是,当晚那只动物并没有出现。

第二天,苏用剩下的面粉和水做了早餐。

露躺在床上,无力地开起自己的玩笑:“我的身体变得好轻喔,几乎可以飞上天空了。"

她试着要爬起来,但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只能坐在床沿。

这天,苏仍然和前几个晚上一样,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黑夜平静地过去了。快到天亮的时候,苏又惊醒过来,他觉得枕头旁边好像有动物在喝水。

他警觉地张开眼睛,发现又是那两只闪闪发光的大眼睛。

这时天已破晓,微弱的曙光从窗户射进来。苏模糊地看出那是一只山猫。

山猫的脑袋很大,躯体呈灰色。苏使出浑身力气想大声喊叫,好吓走它,但是任他多么使劲,声音也 还 是只含在嘴里。他只好缓慢地挺起身体,再次喊叫:“露!玛格丽特!那只坏家伙又来了!"

玛格丽特无精打采地回答说:“苏,你自己奋斗好了,我们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的确,苏根本无法指望那两姊妹可以帮上忙。他想,既然得靠自己,那么就只能用喊叫声来赶走那山猫了。他期待自己能发出狮子一样的吼声,结果却只发出像赶鸡似的嘘嘘声。

山猫一转身跳上窗前的桌子,在那只没有子弹的猎槍下面,威胁似的低声吼叫。接着,它以后腿撑起身体,举起前脚,直直地站立起来,朝着窗户那边看。

苏看到这情形,以为山猫准备打破玻璃,从窗户跳出去。但是,刹那间,它又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苏,眼睛闪闪发光。

已经站在床边的苏默默向神祷告,希望神能赐给他抵抗山猫的力量。因为如果他不杀死山猫,就将被山猫杀死。

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燃松枝作为火炬,拿在左手中,然后用右手握住那柄旧了的鱼叉,准备和山猫搏斗。这一折腾,他的力气又快耗光了,必须扶着鱼叉,才能站稳。

山猫仍在桌子上,它已经摆好架势,随时都想伺机扑向苏。它的眼睛反射着红光,短短的尾巴不停地晃动着,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凶猛。苏吓得膝盖一直在颤抖,久久跨不出一步。最后,他决心孤注一掷,便握紧鱼叉,奋力向山猫刺去。

就在苏把鱼叉刺出去的那一瞬间,山猫也扑过来。苏以为山猫是要攻击他,一颗心霎时掉进谷底。其实事情正相反,苏勇敢的攻击,加上手里握着的熊熊火炬,已经产生了威吓作用,山猫只是越过他的头顶,落到地板上,然后很快地躲进床底下,并没有反击。

可是,山猫毕竟 还 在屋子里,他怎么放心就此放弃呢?苏把火炬固定在柴火堆上,改用双手握紧鱼叉的柄。他很清楚,这是一次生死的格斗,如果失败了,他和两姊妹都会成为山猫果腹的食物。他的耳边清楚地传来玛格丽特喃喃的祈祷声。

黑暗中,山猫那对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它高声咆哮,企图趁苏松懈下来的时候袭击他。苏也提高警觉努力支撑着,终于,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再度拿起鱼叉,狠狠地刺过去。

鱼叉刺中山猫柔软的身体时,屋子里立刻响起一声动物的哀号。苏趁势继续用力刺,他感觉出山猫不断地用利爪扒抓鱼叉的长柄。

渐渐地,苏快要支持不住了,但他仍然硬撑着。 还 好,这时候负伤的山猫向后倒退了几步,在它发出痛苦的吼声时,  “哒!"的一声,老旧的鱼叉折断了。山猫飞快地掠过苏的眼前,冲进地窖,失去了踪影。

经过这场艰苦的拼斗,苏乏力地倒在床上,进入昏睡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苏被响亮的叫嚷声吵醒,他环顾四周,看见屋子里充满了陽光。

“咦?怎么静得像个无人岛呢?露、苏、玛格丽特,你们在哪里呀?’’

苏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只听见外面先是轻快的马蹄声,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然后门“砰!"地打开了,他的眼睛被陽光刺得张不开——康尼回来了。

康尼 还 像过去那样活泼健壮、精神饱满。当他走进鸦雀无声的木屋里,脸上的愉快神情马上消失了。

他惊慌地喊:“究竟怎么回事呢?苏,你为什么不说话?你 还 活着吗?”

他紧张地在屋里搜寻。

“露!玛格丽特!你们在哪里?”

另一个房间传来又细又弱的声音:“我们……在这里……病得很……厉害,又没东西……吃……"

“什么?"康尼懊恼地说:“我真傻,我 还 以为你们从艾利顿叔叔那儿借到了粮食哩!”

苏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哪有那个工夫啊?你一走,我们三个人就同时病倒了。后来又来了一只饥饿的山猫,不但抓走了所有的鸡,连家里剩下的一点食物也被它抢光了。"

康尼边听边察看屋里,发现一道血迹,沿着地板一直滴到木栅下面的破洞里。他说:“噢,看来你已经向它报复了!"

三个差一点病死的人,在康尼的细心照顾下,不久便恢复了健康。

又过了两个月,有一天,玛格丽特说她需要一个装泥灰的木桶,苏马上提议:“嘿,我想起一个地方,那里可以找到做大木桶的空心木。"

苏带着康尼到他以前发现枯木的地方。他准备砍断树干,带回家做木桶。无意中,他们看见树洞的深处躺着一只母山猫和两只小山猫的尸体。

这三只山猫就是苏以前在森林中遇到的那几只,而那只母山猫正是到木屋里偷食物,又和苏发生激烈战斗的大怪物。这时,母山猫的身上 还 插着那支断了柄的鱼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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