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她才不可爱呢
1935年4月2日，星期二
上英文课的时候，宾波老师把我跟史考特分在同一组做新闻写作企划，就这么着我们又是朋友了。先是我们开始聊起今年谁会赢得世界棒球大赛。接着，我知道，午餐的时候史考特召集大家打球，他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这样认为。要不是我投球的手臂因许久不打球而不灵活了，加上我的时段超烂，不然我可能会很开心。不过我还 能怎样呢？过去这两个月以来，我只打过保龄球。
在回教室的途中，史考特说：“我用我多出来的手套跟你换一个囚犯的棒球。你找到那样的球了吗？”
“没有。”
“派佩儿说那些球就那样飞过墙头。”他吹了一声口哨，模仿球飞过的声音，“她说得像是阿卡拉岛上每个人都有一个似的。”
“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派佩儿说话的？”我停下来绑鞋带。
史考特站着等我，一边回答：“有时候上法文课时我们会聊聊。你为什么不想找个囚犯的棒球呢？”
“我不知道。”我把书包甩到肩上继续走。
“她说或许她可以帮我拿到一个，或许。”史考特说。
我停下来盯着他看。“为什么你突然对她这么友善？”
他耸耸肩：“她有点儿可爱，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我说。
史考特没有说话，他把他的手套往空中一丢，又接住。
“她才不可爱。”我生气地瞪着他。
“好，好，她不可爱。不管怎样，你干吗这么生气？我才是那个应该发火的人呢。”
我踢着草坪说：“你生气我不会怪你啦！”
“派佩儿说你姐姐……不一样。她说除了你，没有人照顾过她。”他很快地瞧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开了。
我耸了耸肩。
“听着，我只是想要一个那样的棒球。”他说。
“它们看起来跟其他棒球一样。”
“喔，所以你的确是有一个了。”
“没有，我没有。”这句话的音量比我想象的还 要大声：“我看过吉米的，只是这样。”
“嗯，如果它们散在四处，我想你可以帮我捡一个。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
“我们当然是朋友。”我说，“没问题，我会帮你找一个。”我对他微笑。
上历史课的时候，鲍格老师开始讨论购买路易斯 安那①的事情，我坐着生闷气。
（①购买路易斯 安那：美国历史上的重要事件。1803年美国政府花费两千三百多万美元从法国人手中买下路易斯 安那。这片土地即是现在美国中部的若干州，总面积达二百一十多平方公里，使当时美国的领土面积几乎扩大了一倍。）
我不是为史考特，而是为史考特和派佩儿。他们上法文课的时候是坐同桌吗？为什么以前我都没听说过？我知道他们彼此还 蛮友好的，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有那么要好。整节历史课还 有数学课，我都在想这件事，回家的路上也在想。
妈妈出门后，我把卷起的袖子放下，袖口扣起来，然后抓起娜塔莉的外套。岛上有毒漆树，我可不希望我们沾上。
“好了，小娜，我们走吧。”我打开门，今天要办正事。
我走上阶梯，小娜拖着脚跟在我后头，一边拉扯着毛衣，好像衬衫袖子卡在里面了。
“嘿，小娜。”我折回去走在她旁边。但我一这样做，她立刻停下来不动，除非我先走，不然她不肯往前移动，因为小娜是个爱排单行纵队的女生。“你觉得凯丽太太怎么样？”我问。我正往风大的岛屿西边走，所以我伸长脖子以便听到她说话。
“9868。”娜塔莉回答。
9868？什么意思？噢，对了，那是凯丽太太的地址。“对，没错，9868。”
“不要纽扣，小姐！”娜塔莉说。我低头望着水面。今天算是有浪了，海湾好像不弄出点动静就不算是大海似的。
“对，我知道，她不让你玩纽扣。”不过小娜说“不要纽扣”的方式有点儿怪怪的。
“不腰妞扣，效姐！”娜塔莉又说了一次。这一次我听见了，她正在模仿凯丽太太讲话的方式。娜塔莉在说笑话，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有那么一秒钟，我看到娜塔莉也笑了。或许只是我自己想象的，那个笑容一闪即逝。
我想要抓住娜塔莉，抱着她跟我一起待在这里，不要再往下走了。我喜欢这样跟她说话。接着有个念头在我的脑子里一闪——凯丽太太真的帮上忙了？
“那么，娜塔莉。”我用对待一个正常姐姐的方式和她说话，“你对两个人在法文课里一直讲话有什么感觉？”
“两个人讲话。”她说。
“对，没错。”
她停下来看着我，直盯着我，然后她耸了一下肩膀。好吧，我可能看错了，不过我喜欢这么想，即使不是真的。
“好吧，小娜。”我说着，眼睛一边从休闲广场的墙扫视到铁丝网围栏，再看到我们所在的这座山丘。“我们要找棒球。”我等着海鸥安静下来，“你知道的，就像我的一样，对不对？”
“一条线镶在中间……”
我笑了，“没错。我们在这些灌木丛里找棒球。娜塔莉找棒球？”我说。
娜塔莉抬头去看天空，好像球会从那里掉下来似的。
“嗯，不是这样，要往下看这里。”我在灌木丛里到处拨弄，让她知道我要她做什么事情。
娜塔莉用舌头舔着嘴唇，好像这件事要耗费她所有的注意力。
“好吧，跟我来。”我绕来绕去地走上陡峭的山丘小径，开始挑灌木丛间的小路走，并努力让走出的路线形成图案。娜塔莉喜欢有图案的东西，也许她会跟上来。可是很难维持这样的图案，因为灌木丛很密。我抬头又看了看休闲广场的围墙。爸爸说棒球场就在这个角落里。我继续在矮树丛间找着。
娜塔莉没跟上来。她正坐在山丘边的一堆鹅卵石旁。她一一把它们排好，看起来像个算盘。我猜不出她在做什么。看起来很复杂，不过比冒着被灌木丛刮伤的危险、在里面找棒球好玩多了。有时娜塔莉比我要理智。
我搜寻完一小块区域，抬头看看那片铁丝网围栏。我的眼睛顺着铁丝网一路看到连接休闲广场水泥墙的地方。
现在我看得到警卫塔了，可是警卫应该看不到我。我往下看看娜塔莉，她全神贯注在那些石头上。
我不想让派佩儿帮史考特找到棒球，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就是不想。我重新搜寻每一丛灌木下方，踢开底层的叶子。现在我面对着铁丝网围栏了。休闲广场的墙是坚实的水泥……也许有五米高吧。可是就在铁丝网连接水泥墙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缺口。
山体表面已经破碎了，在围栏和山丘中间形成了个空隙。这是新的吗？山坡被连日的阴雨侵蚀了吗？我心跳得好厉害，都快跳到喉咙来了。
我再往下看看娜塔莉，她一点儿也没动过。要是我再往上面去，就看不到她了。可是我更清楚，要是她已经安静下来，就别去打扰她。
我只要快一点儿，花个几分钟看一下。一分钟，就够了。可能有一个球就大刺剌地躺在那里等我。我知道这个念头不靠谱，可是没关系。“围栏有个缺口”这件事就像块磁铁一样吸引着我。
它就是块磁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