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麦子
父亲打来电话,与我闲聊了一阵,最后问我:“什么时间有空回家看看?”我知道,父亲是想他小孙子了。妻子在城里的工厂上班,儿子在城里的小学就读,我则坐在城里的家中码字。父亲住在乡下,与我们相距30多里路,可是因为乡下道路的崎岖,仿佛相隔很远。很多时候,妻与儿子都不想回乡下,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星期天,一家想在一起散散步、逛逛街,或者陪儿子去动物园里玩玩。但是我决定,这个星期天去乡下看望父母,父亲的提醒让我想起已经好久没有回去了。
到乡下父母家时,院子大门紧锁着,邻居五婶告诉我,父母去田里看麦子了。我把行李放在五婶家,带着妻儿一起向后面的麦地走去。父母正陶醉在绿油油在麦田里欣赏呢!见到我们,才有些恋恋不舍地走出那片麦田。小麦已经蹿得很高了,齐刷刷地,微风吹过,就像排着整齐队列的士兵。父亲转过身,抱着我的儿子,不停地亲着,儿子咯咯地笑躲着,“爷爷的一胡一子扎人!”儿子的话让我想起父亲硬一硬的一胡一茬,小时候,父亲最喜欢用他的一胡一茬在我脸上来回地荡,现在他又喜欢这样逗一弄他的孙子。
“今年又是个好收成!”父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话。我曾多次劝过父亲,让他丢掉乡下这二亩地,跟我们进城去享享福,可是父亲却恋着家乡的土地,季季把庄稼侍弄得油旺旺的。看到父亲陶醉的样子,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庄稼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忙起来累得要命,到最后也落不下什么?”父亲听了我的话,沉着脸。乡下的房子让夏天的台风搞坏了,还 是我掏了二千元钱修缮的。父亲年年辛苦地侍弄庄稼,却没有多少积蓄。我曾经跟父亲算过帐,除去种籽、化肥、农药、耕地、收割,侍弄庄稼真的没有什么收入。可是父亲不听我的话,原来每当收割时,还 让我回家帮忙,自从大型收割机进村收割后,父亲就没有再“麻烦”我,因为他害怕我的唠叨。
中午时,父亲念叨我这段时间怎么没回家带面粉进城?妻子抢着说:“在城里买着吃是一样的?”父亲不解地问:“买面不花钱吗可是我们回家来也是要花钱的啊!”从城里到乡下,坐公共汽车既要转车,又太累,我们回家都是乘“的士”,如果仅为回家带面粉进城,当然不如在城里买面吃方便了。父亲又一次沉默了。
吃完饭,父亲不像往常那样话语多,独自出门了。直到我们要回城时,还 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我出去找父亲,看到他正在望着那片绿油油的麦子出神,等我走近了,他才发现我。我看到父亲双眼盈一满了泪水。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艾青的那首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那片土地一爱一得深沉!当我默默地念着这句诗时,我觉得有点理解父亲对土地近乎虔诚的执著了。
海子说: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海子《答复这应该是对那些执著地在土地上不辞劳苦、辛勤耕耘的农民最好的诠释。当我们辞别父母时,渐显苍老的他们把一爱一恋土地般的深沉目光牢牢地系在我们的背后,我忽然间明白:我们何偿不是父母种下的麦子?